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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当代中国文学的人，没有不知道《花城》杂志的，而熟悉《花城》发展的人也肯定都知道肖建国和田瑛这两个名字。因为他们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到2010年代初，共同主持《花城》编辑工作近20年，使之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一份非常重要的文学期刊。从表面上看，他们两个人的风格有着明显差异。性格上，肖建国为人很厚道、很实在，性格沉稳，做事也很细致，田瑛却很有湖南人的“匪气”，性格大大咧咧，做事大刀阔斧，很有霸气，不拘小节。因此，即使是两人都已年过花甲，但只要在一起，说话、喝酒，几乎都要碰出一点小“火花”。 作品风格也是如此。肖建国出道很早，在80年代初就是全国著名的小说家，《左撇子球王》《中王》等作品享誉一时，还担任过湖南省作协副主席。近年来，他又进入创作丰收期，出版了长篇小说《中锋持球》《海底捞月》和中短篇小说集《短火》。尽管创作中断了多年，但这些作品的水准依然很高，艺术风格也像之前一样厚重、实在。肖建国的作品具有浓郁的现实主义色彩，生活气息浓郁，叙述精到，故事精彩，人物形象也很鲜明。代表如《海底捞月》。这是一部得到评论界和读者很多好评的长篇小说，作品的故事很富生活色彩，人物心理和环境描写非常细腻，浸染着鲜活生动的湘南地方气息。作品将人物命运和历史演变融为一体，既有对人物的深切关怀，也有对生活、社会历史的深切思考，思想性和可读性都很突出。 田瑛的作品就完全不一样。田瑛的小说数量不是很多，但是非常有特点，也很有深度。他近年的小说结集为《生还》出版，主要篇目有《尽头》《大太阳》等。这些作品最突出的特点是湘西文化印记很深，具有强烈的浪漫、神秘和传奇色彩，甚至具有超现实意味，与80年代的“寻根文学”有内在的神似。这些小说叙述的往往不是现实故事，主旨也不在揭示和反映现实，而是追求某种空灵和超越性，传达出对人性、历史以及一些哲学问题的思考。特别是小说的语言，完全背离传统小说的流畅和自然，颇为奇崛峭拔，颇具特立独行、傲岸不羁的个性特征。 艺术个性有着似乎截然的差别，也映射着两人的生活个性。但透过表层上的差异，却可以发现二人作品其实有着很突出的共同特征。最突出的一点是求真。这在肖建国创作中自是明显，他的作品渗透真情实感，对社会和人物都有很深的关切。包括其采用的写实手法就是以再现生活为目的，中国老百姓那种日常生活细节和乐天知足的生命观都得到了很真切细致的展示，充分体现了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艺术魅力。田瑛的小说在表面上似乎具有某些“虚”的特点，但正如《生还》的题序写着“献给生养我的人和养育我的土地”，作品蕴藏着对其笔下湘西世界的一片深情。作品弥漫于每一个细节的地方文化色彩，正是作者向故乡致敬和寄托深情的重要方式。此外，田瑛作品的“真”还体现在强烈的现实批判精神。它不是探求现实的真，而是蕴含着对人性真的探究，对社会本质的批判性思考——这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对真理的追求。第二个特点是求美。两人作品风格迥异，但在艺术方面都很讲究。两人所有作品都是作家的精心构架，没有一篇粗制滥造之作。肖建国作品的精彩生活细节描摹体现出作者深厚的写实功底，语言和叙述都非常精细老到，特别是《海底捞月》，湘南气候、建筑、人文氤氲在作品的每一场景和角落。田瑛的小说语言更是考究。你读他的作品，可以体会到作者在每一个句子中赋予的丰富内涵。其中有诗，有情，也有对沉重生命和复杂人性的深入探寻。这是田瑛很个性化的一个特点，也许它不一定完全为人所认可，但却充分体现出田瑛对小说艺术追求的认真和执着。所以，在对文学美的追求方面，他们二人趣味有别，却共同具有对小说艺术的热爱和尊重，作品也都具有很优秀的审美品质。 表面上的差异与实质上的共同性，在肖建国和田瑛两人的关系中也可以得到印证。他们虽然性格各异，时有“斗争”，但实际上关系却非常友好。这在根本上也许源于两人求真求美的特征与文学本质的内在契合。 （作者系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