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季的一天,萨格勒布下着大雨,天地昏暗,夜雷不绝,我在电脑上写下了“龟城”这两个字,展开了这个短小的故事。 在这不久之前,旅居纽约的艺术家张洹给我分享了他在甘肃白银永泰古城的艺术创作经历,希望能和我在其艺术表达的基础上合作一个电影故事,他说龟城之旅就像去了个古老的外星文明之地。我当时听得毫无感觉,满心纳闷,但当看到他那些图片和素材时,其震撼的场景令我一时肃然:一座古老的、颓败的千年龟城上空,飘荡着两个巨型的当代人偶。城中无人,野雪残破,两个彩色人偶傲然而冷漠地俯视着这座古城。那幅画面让一个故事的火苗击中了我,像一颗陨石砸在我的头顶。 海外流浪一年多,我相信那阵子自己得了抑郁症,每个早晨醒来都要深呼吸许久。明亮的阳光射在地板上,我却觉得那是月光。天下苦疫情许久,苦人心更久,我们每个人都像被困在一个绝望古城之中,四门不得出,呐喊无人闻,如同孤岛里那些圆张着嘴的寂静石像。希望已苟延残喘,痛苦在时刻降临,身体和灵魂的呼吸都沉重而艰难。 现实中的龟城是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脑海中的龟城是我们心中的牢笼。围困许久之后,欲望便向内倾轧,同族渐互噬相残,人们迫不及待地要找出和摧毁身边的异类,以此换取一点可怜的安全感——索多玛城的每一个都有罪,但他们都希望替罪羊先入地狱。 老钟和麻妹活在绝望的泥沼之中,艰难和困顿令其愁眉紧锁,偏僻与孤独带来沉默的无力,而早年丧子的痛苦如影随形,越是不提,它便越加锋利。它像一根刺般封住了他们幸福的穴位,又像诅咒一样令麻妹瘫痪在床。陨石从天而降,令他们的困境雪上加霜、剧烈地改变了周围一切与其之间的关系。他们是显著的倒霉者、必须要被隔离起来的危险分子,而所有人并没有想到,他们的碾碎,恰好成就了老钟和麻妹的重生。 神秘之物令主人公返老还童、成就心愿,以不可阻挡之力破茧而出。村民朦胧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不知到底是幻是真,不知他们是神是鬼。但什么变化都比这样活在龟城中要好,于是他们都奔向了那个陨石坑。 死寂的龟城,早晚都将迎来一颗不可预测的陨石,它意味着锁链般的环境之终结和毁灭,也预示着人的改变和新生——宁可飞蛾扑火,也不画地为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