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东荪老友惠存” 1904年,张东荪赴日留学,研究哲学和心理学,友人中有蓝公武(康德《纯粹理性批判》译者)。当时正随游学日本的杨仁山弟子桂伯华学佛,可张东荪“反倒于佛学大起怀疑”。他回国后主编《时事新报》副刊《学灯》,还与常燕生、吕澂讨论佛学,并根据楼巴(J.H.Leuba)的宗教心理学,探讨佛教思想的心理起源,怀疑佛教的宗教体验基本上是“一种心理的变态”(参看他的《出世思想与西洋哲学》,《东方杂志》1925年22卷18号)。他在日本所读心理学,主要是乾姆斯,也就是美国哲学家、心理学家、哈佛大学教授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 1842-1910)的心理学。詹姆士在思想上属于实用主义一派,代表作之一即《心理学原理》(Principles of Psychology)。1914年,张东荪听说詹姆士去世的消息后,曾作《吊美国乾姆斯博士》诗悼念: 西风噩信惊残梦,孤烛零篇系吊思。 千载是非今日定,百年辛苦几人知。 伤心江海苍茫处,刻意人天寂寞时。 帝网重重生世泪,中原犹赋大哀诗。 近八年来,我浏览中国社科院哲学所书库中外文藏书,斩获颇多,其中就有直接涉及张东荪与詹姆士的史料。比如我在书库中借阅过一册吴康(字致觉,英文名Solvisto K. Wu;民国时还有一个研究哲学的吴康,字敬轩,和他不是一个人)的《心理学原理(附:教育心理学)》(上海:商务印书馆,民国10年10月初版),发现书前有张东荪所写序(写于民国10年9月1日),此序似不为左君所知。张序中谈到:“吴君致觉,余之老友也。余识吴君在清代光绪末季。时余方在日本,吴君突以书抵余,询研究佛学之法。余报书谓学佛不若学哲学。此吾二人定交之始,亦余知吴君发心探索本体问题与人生问题之由来也。自是每相晤,辄谈竟夕不休,余平生引为乐事。余读乾姆斯《心理学原理》,叹为当代一人。尝以此告吴君。吴君大喜,乃以书直投哈佛大学。未几乾姆斯果以书来,谆谆而诲,言且累纸。自是吴君常与乾姆斯书札往还。乾姆斯并赠以照像及著述。而吴君常引以为憾者,即其赴美之岁,正大哲逝世之年。吴君归后执教鞭于南高。是书即其讲义之修正本也。”詹姆士去世的具体日期是1910年8月26日,吴康抵美时间大概在这之后。吴康获得哈佛大学硕士学位(A.M.)后,回国任教于南京东南高等师范学校,讲授心理学。他的《心理学原理》原有英文献辞“Dedicated to the Dear and Revered Memory of William James”,翻出来就是“纪念敬爱的乾姆斯”。我拿到哲学所这本《心理学原理》后,发现粘藏书袋和借阅期限表的地方,覆盖了原有的毛笔签名和印章:“东荪老友惠存 吴康谨赠(章:吴康)。”原来,这还是当年吴康出书后签赠张东荪的样书,对考证张东荪早年交游很有史料价值。张、吴二人的这段交往,左先生写《张东荪传》时似不知晓。 三、“书两册托李君带还李世繁先生” 张东荪一生交游网络甚广,他的手迹经常出现在旧书市场上,散藏于旧书收集者手中。老友周运曾在一册李世繁(著有《形式逻辑讲话》等、译有毕德《正确思考之学:逻辑》等)旧藏西文书中发现一张张东荪名片,名片上有张东荪手迹:“书两册托李君带还李世繁先生。”我自己还从中国社科院哲学所书库张东荪旧藏奥格登(C. K. Ogden)《边沁拟制论》(Bentham's Theory of Fictions, London: Kegan Paul, Trench, Trubner & Co.,1932)里面,发现过一张他手抄的《中国民主同盟对抗战最后阶段的政治主张》。方继孝先生新书《碎锦零笺:文化名人的墨迹与往事》(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收有张东荪手写的国家社会党宣言、《我的检讨(第四次)》的写真(第102-108页)。这些东西都是作张东荪传的绝佳材料。陈子善先生在《碎锦零笺》的序言中说:“当今学术界与收藏界的沟通很不够,学术界对收藏界的发现经常不闻不问。试问,搞历史的能不重视考古挖掘吗?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然而,近年来在近现代政治史、学术史、文学史、艺术史和文化史等方面的研究中,研究者对收藏界公布的众多新发现往往缺乏应有的热情,这就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研究者的视野,阻碍了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左先生作《张东荪传》,书前图版部分刊有张东荪译注的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未刊稿)、自撰《国法学绪论》手稿(未刊)等珍贵文件的写真,但书中却未见有对这些材料的详细描述和研究,令人感觉有些遗憾。类似的材料还有不少,左先生似应再尽力与旧书收藏界沟通一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