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女"篇叙述作者陪母亲到外地看眼病旅途上发生的事:在火车上,双目近盲的母亲,以不带感情色彩的口吻,平静地向儿子叙述了自己多年前的离婚。其实,这之前,作者/儿子已无意中在地方档案管里,阅读到了这一让他震惊的记载--他从来不知道也没有想到母亲曾经离过婚。面对儿子的质疑,母亲用极平常的口吻予以坦率叙述,这更让他感到哑口无言,更感到沉重,象是个刺激、受伤害的情人。这里包含着复杂的感情因素,也涉及到母亲-儿子之间潜在错综的情结: 母亲年过75,儿子年过45岁。他们在去巴考的路上,那里距离苏切瓦镇约两小时的火车路程,去那里看眼医。近年来随着她因疾病和痛楚而每况愈下的体弱,她的视力也越来越差。儿子专门从布加勒斯特赶来陪她去看眼医。他们没有行李箱,仅带了一个装有隔夜换洗用品的袋子,旅馆的房间事先预订好了。他殷勤地搀扶她下火车。慢慢地,他支撑着她的胳膊,他们出了火车站。旅馆就在附近,他们的房间在三楼,很干净。她把吃的从包里拿出来,放进冰箱里。然后,她从包里拿出睡裤,睡衣,内衣。她脱了衣服,只剩衬衣,裸露着双腿。一个卑微的时刻。他很不自在,她则似同谋。瘦小的躯体,弯曲,苍老,耗损了的,手和脚都显太大。而他的恬不知耻,历来如此!冻结了的记忆又开始重现,青春期可疑的困惑,错误的后果,出生前的居地……这女人,只要为了儿子好,会在任何时刻献出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 跟许多次一样,他困惑不堪,走开了。他走到窗前,把视线挪开,转到街上去。他听见,背后,她缓慢的行动,衣服的窸挲声。慢慢地,她把内衣套在忧伤的身体上,然后,先穿进一个袖子,再另一个。停顿。自然,她在扣内衣的扣子。[……]在火车上坦白的意外仍持续着,然而,这一天的和谐,却没有因此而被打扰。她拿出铁针准备织毛衣,他离开了房间。 从这些文字里,读者不难领会我所指的马内阿"直面自我"的意思。 对被夺去的生命与时间,马内阿认为唯有文字能予以再现而使其永存;对于生命的意义,文字能做不断的探索与表达,并将其凝聚升华为结晶。他说:我写作是因为我须寻找生的意义,我在文字里寻找人作为个体存在的意义。正因为如此,马内阿的创作得以超越通俗意义上的是非褒贬,最终超越自我,而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代表人性,得以升华至非凡。 1986年,马内阿因当时的政治社会环境不得已离开罗马尼亚:那年他在西柏林获得一个德国文学基金后,在那里居住了一年多。 人问马内阿:"你为什么要离开罗马尼亚?" 他说:"我离开这个国家,是因为它太有意思了。而我愿生活在一个比较平静的地方,在那里我不必老得捉摸何事的背后是何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