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非常行动》这篇小说,恍惚间感觉写了篇回忆录,或是个人口述史。这使我切实体验到文学写作的魔力——我在虚构世界里展现了真实生活。 记得我在写作课《从往事开始》里谈道:一个作家要有自己真实的人生经历,同时更要有“不真实”的人生经历,或者说虚构的人生经历,这个虚构的人生经历与真实的人生经历相混合,久而久之,成为文学意义的“往事”,这种往事成为作家的写作资源。 那么这种“不真实”的人生经历从何而来呢?无外乎有两种可能吧。首先,身为写作者积累的人生经历当然是真实的。然而,这些生活积累随着时光推移,在内心深处被重复着,一次次进入“精神发酵”过程,这个过程作家本人可以难以察觉(生活中你有时以为某件事情不曾经历,那不是你的忘却,而是某件事情被你内心改写,于是出现“陌生效应”)。简单说,你将自己的真实经历不断发酵蒸馏,从而出现变形,变形成为文学记忆的“人生往事”,这是作家的独有本领或本能。就人事档案而言,你的履历已经被改造得不真实了。可是就文学意义往事而言,你极大丰富了自己的人生。 再者就是将他人的生活经历存驻自己心中,久经内心“魔化”,便演化为自己的“人生经历”。于是乎,这两条途径为你提供着丰富且真假难辨的“人生经历”。我们写作可能需要的正是这种“文学往事”吧?我认为只有这样,写作者才可能进入更为自由更为广阔的写作天地。 是啊,把别人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别人却以为你在讲自己的故事。把自己的故事讲给自己听,自己却以为在听别人的故事。所谓文学写作就是从真实到虚假,再从虚假到真实的过程。这个过程其实是作家精神化过程:所谓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终抵达“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 写完这篇《非常行动》,我感觉自己真实的人生经历被文学的虚构力量改写了。小说人物马坡和白磊以及女生白丽,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以及邻院“八级工”邰占奎,他们都是我虚构的人物。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当我重读这篇小说时竟然产生“这是我家邻居”的恍惚感,好像这篇小说里诸多事情都跟我的亲历亲为有关。 小说家就是编故事的人。然而我以小说的方式创造出自己的第二份“履历表”。在这份非我亲历的履历表里,我居然有了钢铁厂的父亲和棉纺厂的母亲,还堂而皇之搬进这座城市大杂院里居住,特殊地成长着。 就这样,我再次体验到文学写作的动力来自虚构的世界,文学作品的魅力有着虚构的本质特征。同时,我庆幸当年离开政府机关选择了写作行当。写作,使我能够获得多种多样的人生角色体验,使我拥有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并且跟他们亲密无间。此时我必须坦白,这篇小说结尾写到白丽,我曾泪流满面,这可能是我对初恋空白的补充吧。没错,忠于自己内心世界的写作,真好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