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河北文坛回眸(一) 2018年河北的小说创作以中短篇为主。老作家宝刀不老,何申《柳蝶儿》(《中国作家》2018年第12期)、李克灵《大姐》(《长城》2018年第2期)等作品透露着岁月的积淀与人生的旷达。中青年作家则是创作的主力。李延青《发小们的病》(《长城》2018年第6期)、刘建东《相见不难》(原载《芙蓉》2018年第6期,《中华文学选刊》第12期转载)、张楚《中年妇女恋爱史》(《收获》2018年第2期)、胡学文《龙门》(原载《花城》2018年第3期,《中华文学选刊》2018年第7期等转载)等均沿着各自熟悉的路径做出了新的探索。年轻作家中,焦冲、贾若萱、王芝腾三位文学新秀值得关注。 寻觅日常褶皱里的价值颗粒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纵观今日世界,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流,合作共赢仍然是各方共同努力的目标。所以,日常烟火依然是生活的主调,也依然是作家们关注的重心。他们充满温情地描摹柴米油盐表面的细腻光斑,并饶有兴致地搜寻日常褶皱里细微的价值颗粒。 何申《柳蝶儿》把回忆的触角伸向20世纪六七十年代。五哥在“文革”中以极端的手段与家庭划清界限,最终酿成爷爷气绝身亡的悲剧。知错的五哥主动报名到最艰苦的山区插队劳动。他的恋人柳蝶儿一路上克服种种困难赶到山区与他团聚。五哥的浪子回头与柳蝶儿的不离不弃,为如今备受浮华侵扰的读者奉献了一出清新的爱情传奇。李延青《发小们的病》是一篇现实题材佳作。发小张天民和逢时都得了病。准确地说,逢时是真病,身居村主任之职却私欲膨胀,不肯为百姓谋事。而张天民是“被”得病。作为一个普通村民,他心中装着乡村的未来,想努力保住周围的绿水青山。妻子和逢时却都不理解他,说他是精神病。从张天民身上,可以看出富裕起来的山民责任意识逐渐增强,开始思考乡村的今天与明天。水土《道歉的路》(《长城》2018年第6期),写柱嫂由于儿子打了曹主任的女儿,担心遭报复,千方百计要给曹主任道歉,每次都被曹主任手下拦住。曹主任变成镇长,又变成副县长,柱嫂的恐惧与日俱增,寝食难安。后来曹主任被双规,柱嫂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作者以近乎夸张的手法,写出了弱势群体内心难以释放的压力。康志刚《阳坡村人的“苦累”》(《章回小说》2018年第4期)讲述了一场由玩笑引发的乡村斗殴,篇幅十分短小,却写出了偶然的破坏性与小人物的无奈感。 曹明霞等几位女作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到女性情感问题上。曹明霞《色不异空》(原载《中国作家》2018年第6期,《中篇小说选刊》2018年第5期转载)是一篇有关社会、人生、幸福的小说,写了刘君生一家四姐妹的故事。二姐君琳常年拜佛,三姐君兰整天为儿子的工作烦恼,刘君生的婚姻也亮起红灯。只有大姐君红似乎没有太多精神烦恼,可是日子相对拮据。四姐妹各有各的烦恼,每个人都需要精神的依托,摆脱困境是她们共同的需要。虽然《花开时节》(《中国作家》2018年第11期),讲的是被拐妇女的故事。小说一开篇,“鸡秋叔说,唉,要是花里能开出女人多好”。花里自然不可能开出女人来,鸡秋叔最终付了6000块钱,买了一个16岁的广西媳妇。作者以儿童的视角,用貌似轻松的笔调讲述了被拐女孩儿在村里的不幸遭遇,更加重了小说的悲剧气氛,让人不禁对女孩儿产生深深的同情。唐慧琴《好大一棵树》(《长城》2018年第6期),讲了一个叫苏芸的女性的故事。作者围绕她与富人老宗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心理勘探。苏芸也曾经想过,是不是与老宗的关系再进一步,有时又很讨厌与老宗的这种关系。作者唐慧琴一向喜欢并善于讲故事,在这个中篇里,她努力尝试突破自己,让自己的小说向内转。张红欣《孔雀草》(《长城》2018年第6期)写了文学女青年朱彧生活与工作的失意,也写了她侧身其间的文学圈的浮躁与投机。小说结尾,朱彧坐在单位六层楼顶的女儿墙上,冷眼打量地面上围观的群众和昏倒的母亲,“生活如此轻薄,真怪不得她意马心猿”。朱彧独坐楼顶是对生活的无奈,她的冷静则是对俗世的反思。 背井离乡的打工者在张国阳等作者的笔下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张国阳《刍狗记》(《长城》2018年第1期)中,李瑞生到城里打工,却发现工友们得了尘肺病,自己的妻子成了老板的情人。走投无路的他铤而走险绑架了老板,却发现老板原来是母亲的救命恩人。小说戛然而止,留给读者充足的想象空间。花雨《摘牌记》(《长城》2018年第6期)比较独特,55岁的孙茂才打工竟然是为了摘掉贫困户的牌子。小说不长,却涉及一个常常被人忽略却十分重要的问题——贫困户的个人尊严。帮助弱者是行善事,但同时也应该考虑到他们的尊严,不应该以善良之名伤害受助者的自尊。 尝试小说叙事的多种可能性 讲故事并不仅仅是对既有事物的复制,更是对事物未知部分的探索与发现。所以保持对新的叙事可能性的浓厚兴趣并殚精竭虑加以实现,是一个优秀作家应该具备的艺术品格。河北作家一直有关注社会现实的热情,同时也葆有对叙事技巧进行多种探索的激情。 张楚与这个时代有着天然的亲密性,他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碰触到时代的兴奋点。《中年妇女恋爱史》甫一发表即受到很多人称赞。他的这个新短篇,在对俗世作“乡镇浮世绘”的同时,通过有关年份、外星人的介绍,有意放大、提亮了曾经作为暗部处理的宏观部分。这样一种转换,大大增强了张楚小说的繁复况味,使读者更清楚地感受到其小说存在的对于希望与爱的强烈追求和向往。其最新出版的小说集即以此短篇为题,同时收录了《盛夏夜,或盛夏夜忆旧》《水仙》《听他说》等十余篇作品。刘建东《相见不难》,其中的人物似乎做着由天宇向大地俯冲的运动。董仙生,人如其名,一个来自空中的人物,怀着一份谦和试图理解地面上兴趣盎然的众生。小说写出的是别样的悲悯。胡学文《龙门》,评论家王春林称其充满真切的现代主义气息,让人刮目相看。所谓现代主义,在我看来其实是一种由水泥森林向草木森林求生性的精神撤退。胡学文来自大草原与大平原的结合部,原本具有一种天生的现代主义气质。他早年的成名作《秋风绝唱》是一次本色书写。他的新作《龙门》,新鲜之处在于所谓“位移”技巧的熟练操作。 刘荣书《少女苏沐在2010》(《长城》2018年第6期),同样显示着作者对叙事技巧的痴迷实验。小说从苏沐的恐怖入笔,耐心细致的描摹,让人产生越来越强烈的同情、疼惜。随着故事展开,苏沐心理伤痛的背景慢慢勾勒出来,2010年那场大火及现场管理者的责任缺失引发的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反思。清寒《影印伤》(《钟山》2018年第4期),写的是一个诈骗犯的故事。作者无意讲述诈骗案的来龙去脉,她关注的是诈骗犯小麦犯罪心理的形成原因,其欲罢不能的内心纠结,以及小麦的犯罪对女儿马丢丢的影响。罪行与罪责是清楚的,让作者关注也值得关注的,是罪犯内心世界涌动的暗流及其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小说的这种叙事方式,让读者对犯罪心理有了一种新的理解与感受。 蓬勃生长的新生力量 焦冲是位80后北漂,从事新媒体工作。作家石一枫说:“焦冲的小说有着强烈的生活质感,几乎零距离地书写着北漂青年的生活,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有价值的看待当代城市变迁的视角。”焦冲的新作《安妮与周艳》(《人民文学》2018年第4期,《中篇小说选刊》2018年第4期转载),语言干净凝练,富有表现力,有鲜明的纸媒写作的特性。同时,又天衣无缝地融合了网络小说穿越、重生等技巧,通篇流贯着一股难得的生气,让笔者从中感受到填平纸媒写作与网络写作之间无形沟壑的某种可能性。 贾若萱是一位90后女作家,新近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本短篇小说集《摘下月球砸你家玻璃》,书中收录了《夜行》《他的家》《绿蝴蝶》《好运气》等10篇作品,其中的青涩在所难免,无法遮挡的是文字间充盈着的细腻与分寸感。 王芝腾是一位80后西方文艺理论硕士。受后现代主义影响,她的小说有着解构主义的色彩。新作《简爱》(《西湖》2018年第1期),大概可以看作是对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同名代表作的一次戏仿。对生活中麻木、虚伪现象之挞伐痛快淋漓,而如何在后现代废墟上重建精神之塔,是摆在作者面前值得深思的课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