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云起:谁是世界文坛的主要存在 2012年,为了筹备中德作家论坛,我和同事李永平等踏上了从柏林前往魏玛的旅程。辗转二日,总算找到了深藏在林间的格拉斯家。格拉斯家像座庄园,林间“种”满了他亲手制作的雕塑。我们在他的书房和他促膝长谈。天南海北,几可谓无话不说。他就像一位老朋友,或者一个和蔼可亲的娘舅。遗憾的是他因病未能如约来华参加2013年的论坛。再后来他驾鹤西去,成了我们永远的记忆。 2008年5月,应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的邀请,帕慕克抵达北京。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我们的国土。因为一直生活在十字路口,因为无法选择东西,帕慕克表现出了矛盾与任性。这在他的诸多言行中流露出来,譬如闹个小别扭,拉个小脸子,不参加研讨会(理由是“既听不得别人恭维,也难以接受任何批评”);或者走在前去某个座谈会的路上突发奇想,要去博物馆看画展。然而,一旦走上演讲台,他不仅机智幽默,而且天生一派浪漫的忧伤。他的作品更是如此。 关于帕斯(1914—1998)我没有多少可说的,因为只不过是在墨西哥同学的引荐下对他有过一次礼节性拜访。他虽然对中国颇有好感,还转译过王维的诗、模仿过中国绝句,但待人并不热情。用现在的网络语言说,有点“高冷”。相形之下,尼日利亚作家、白头翁索因卡是除了大江之外最谦和的一位,他没有预设条件,访问期间(2012年10月,索因卡应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之邀访华)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却让我们见识了非洲作家的睿智。不知何故,他常使我想起帕斯。 我喜欢勒克莱齐奥胜过老朋友巴尔加斯·略萨,因为他在很大程度上一直关心人类原生态文化。2006年,勒克莱齐奥先生的新作《乌拉尼亚》获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和人民文学出版社联袂评选的“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嗣年,他接到评委会的邀请,兴致勃勃地表示将亲自来京领奖。然而,颁奖典礼因故延期至2008年1月28日,但勒克莱齐奥还是风尘仆仆地如期赶来了。那天他似穿了一双凉鞋,理了一个类似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流行于中国大陆的“会计头”,在几可谓无人问津的情况下安静地坐在会场上,像个放下活计、稍事休息的老农。媒体对他爱搭不理,同行中也少有认识他的。他忍受了相当不公的待遇。我不会记错,颁奖典礼前后请他签名的仅有我等极少数几个(两个?三个?)人。好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中国外国文学学会法国文学研究会携手在京法语界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座谈会,算是为我国学者和读者挽回了一点面子。可是,2008年他是幸运的。是年10月,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此后,他应邀到我院参加了外文所为他举办的研讨会,并没有如某些影视明星所说的:“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但必须强调的是,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的万千作家才是世界文坛的主要存在。作家桑塔亚那的名言是:“衡量作家作品的主要标准是人们喜欢的程度,而非读者的多寡。”诚哉斯言!当然,这个程度不仅是深度,还有长度,后者乃时间维度上的、历史的或未来的判断。若论读者或观众,随便一部电视连续剧皆可超越任何经典作家作品。前者使万人空巷是常事,而后者令洛阳纸贵却并不多见。 如今,中国文学越来越为全世界所瞩目。既有内核,又有外延;既以我为主,又兼容并包正在成为新时代中国文坛的一个令人欣喜的局面;尽管民族的文学并不一定能够成为世界的文学,但随着中国影响力和话语权的日益增长,总有一天,中国文学也会似曾几何时并依然如是的法国文学、英国文学、美国文学那样,进入世界读者的视域。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所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