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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谣与吴地文人——以清代常州为例(3)

http://www.newdu.com 2018-09-29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 纪玲妹 参加讨论

    “私情谱”歌谣与黄仲则的情爱诗词
    朱自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中说:“中国缺少情诗,有的只是‘忆内’、‘寄内’,或曲喻隐指之作;坦率的告白恋爱者绝少,为爱情而歌咏爱情的更是没有。”[17]这个观点基本上符合我国古代爱情诗的情形。当然,古代也有少量真正的情爱诗歌,如唐代韩偓的香奁诗、明代王彦泓的艳情诗等,但是这类作品往往受到正统文人的不屑或严厉批评。如清沈德潜在《清诗别裁集凡例》中主张“《诗》本六籍之一,王者以之观民风,考得失,非为艳情发也”[18](卷首,P2),并指责王彦泓的艳诗“动作温柔乡语”,“最足害人心术”[48](卷首,P2)。虽然也有如清代的袁枚为此类艳诗辩护的,他说:“《关雎》为《国风》之首,即言男女之情。孔子删诗,亦存《郑》、《卫》”[19](卷一,P15),“艳诗宫体,自是诗家一格”(《再与沈大宗伯书》)[20](文集卷十七,P1505)。但是,这样的辩护之声显得微弱。
    然而与上述情况不同的是,民歌中却有大量的动人心魄的抒发男女真情的篇什。如大家熟知的郭茂倩《乐府诗集》中的《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3](卷十六,P231)那样一种决绝的誓言,感动了多少人。《乐府诗集》中的“清商曲辞”,吴歌、西曲多为当时的民歌,或是受民歌影响而作的拟民歌,虽没有北朝民歌那样大胆泼辣,直抒深情,但也以婉约含蓄的风格抒发男女之真情,现存南朝民歌绝大多数是情歌。
    到了明代,尤其是明代中叶之后,民歌蓬勃发展。卓珂月云:“明诗让唐,词让宋,曲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杆》、《银纽丝》之类,为我明一绝耳。”[21](P6)这些民歌成为明代的一绝,而且非常受人喜爱,据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记载:“比年以来,又有《打枣竿》、《挂枝儿》二曲,其腔调约略相似。则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亦人人喜听之。以致刊布成帙,举世传诵,沁入心腑。”[22](卷二十五,P647)这种盛况可谓前所未有。冯梦龙是明代研究通俗文学、民间文学用力最勤的,他编辑的明代民歌《童痴一弄·挂枝儿》、《童痴二弄·山歌》盛传海内。这些民歌中,以男女情爱之歌数量最多。以《山歌》为例,一部《山歌》共十卷,383首,描写“私情”主题的就有370多首,占全部的97%。可见《山歌》是一部“私情歌谣集”,正如冯梦龙在《叙山歌》中说的:“今所盛行者,皆私情谱耳。”[23](P269)郑振铎先生《<山歌>跋》中也说:“《山歌》实在是博大精深、无施不宜的一种诗体,固以咏唱‘私情’为主,而于‘私情’外,也还可以抒写任何方面的题材。不过也和一般的民间歌谣一样,究以‘私情’的咏歌为主题,而且也只有咏歌‘私情’的篇什写得最好。”[24](P310-311)明代私情歌谣在情事的叙述、男女情感描写、爱情心理刻画等方面,都远远超过了前代。其实不仅《挂枝儿》、《山歌》是“私情谱”,自古以来流行于吴地的民歌,也大多以私情为主要内容,也是一部“私情谱”。明代歌谣盛行对诗人的影响,从明人诗话、杂著可见一斑。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卷二十五曾记载瞿佑以《山歌》意翻作词之事,此事足以说明明代诗人从《山歌》中汲取营养。这些歌谣对清代著名诗人黄仲则的情爱诗词创作也有较深的影响。
    黄景仁(1749-1783),字仲则,一字汉镛,号鹿菲子,江苏武进人。黄景仁才气横溢,袁枚在《仿元遗山论诗》中有一首说:“常州星象聚文昌,洪顾孙杨各擅长。中有黄滔今李白,看潮七古冠钱塘。”[20](诗集卷二十七,P690)其中“中有黄滔今李白,看潮七古冠钱塘”是指黄仲则,并认为他的诗风近李白,黄仲则遂有“清代李白”之誉。
    常州文人珍视与弘扬歌谣,黄仲则也不例外。黄仲则学诗是在江阴逆旅中从洪亮吉处得到一本汉魏乐府诗开始的,所以一开始学的就是乐府民歌,《两当轩集》中有不少拟乐府民歌的作品。如《子夜歌》:“思君月正圆,望望月仍缺。多恐再圆时。不是今霄月。”[6](卷四,P97)《陌头行》“万里流沙远,真愁见面难。闺中无挟弹,那得雁书看。”“妾心化游丝,牵欢古道边。明知牵不住,无奈思緾绵。”“妾心化春草,遮欢山水程。明知遮不住,到处得逢迎。”[6](卷四,P100)在其他诗歌中也可以看到民歌对仲则的感染,如“有客倚兰楫,何人唱《竹枝》”(《雨后湖泛》)[6](卷一,P15);“巴歌易肠断,汉女娇如花”(《长风沙行》)[6](卷六,P165)。“竹枝”是古民歌,“巴歌”是渔歌。考察黄仲则的情爱诗词,明显可看出受歌谣尤其是“私情谱”的影响。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黄仲则情爱诗词的特点是真。他所表达的情感很真,是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真心相爱。情真意切,真挚感人。《两当轩集》中最出色的,也是为后人传唱最多的是那些描写男女真情的情爱诗词,这些诗词艺术感染力和对后世的影响是最大的。如《绮怀》其十五:“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6](卷十一,P265-266)这些诗词都是他真情的流露,与吴歌“私情谱”的影响有很大关系。“私情谱”的最大特点是“真”,是青年男女真情实感的流露,真率坦白,绝无虚情假意。冯梦龙当初选录山歌的标准也是“情真”,他在《叙山歌》中说的:“虽然,桑间濮上,国风刺之,尼夫录焉,以是为情真不可废也。山歌虽俚甚矣,独非郑卫之遗欤?且今虽季世,而但有假诗文,无假山歌,则以山歌不与诗文争名,故不屑假。苟其不屑假,而吾藉以存真,不亦可乎?”[23](P269)冯氏认为只有假诗文,绝无假山歌,山歌的生命就是真,才成为人们喜爱的“天籁之音”。如山歌《诉》:“日里思量夜里情,扯住情哥诉弗清。失落子金环常忆耳,我是落头珠翠别无银。”[23](P310)再如《送瓜子》:“瓜子尖尖壳里藏,姐儿剥白送情郎。姐道郎呀,瓜仁上个滋味便是介,小阿奴奴舌尖上香甜仔细尝。”[23](P311)这些诗歌都自然质朴,情真意切。
    歌谣中有非常明显的“私情”母题,常有“结私情”、“搭私情”、“断私情”之说,大部分歌谣表现私情主题,吴歌尤其是《山歌》就是一部“私情谱”。所谓“私情”,就是私下的恋情,是不合礼法的男女情爱。或是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前情爱,如《偷》:“东南风起响愁愁,郎道十六七岁个娇娘那亨偷,百沸滚汤下弗得手。散线无针难入头。姐儿听得说道弗要愁,趁我后生正好偷,那了弗捉滚汤侵杓水,拈线穿针便入头。”[23](P299)还有《山歌》卷三的《送郎》,也是婚前与男子欢会。私情更多的是婚外之情爱,歌谣中常出现“偷”字,如《偷情其二》:“情人不必你害怕,有的是奴家,外边叫门,原是俺家的他,是个老亡八。若害怕,悄悄藏在床底下,极好的方法。等他来,自有开发他出去的话,先叫他把锅刮。打油买盐,稍带着倒茶,还要把酒打。叫情人,趁个空儿你偷跑了罢,奴去把门插。撞见他,只说错走把礼下,不要得罪他。”(华广生:《白雪遗音》卷一)[23](P530-531)甚至是违反伦理纲常的不伦之爱,即所谓的乱伦,如明清民歌中的“公公扒灰”题材。冯梦龙认为这些真性情的歌谣,可以“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23](P269-270)。
    黄仲则情爱诗词的真,也表现在他敢于在诗词中表达对妻子之外的女性的爱与思念,也就是常说的“私情”。考察黄仲则的情爱诗词,涉及到他妻子赵氏的不过三两首,如《别内》、《春城》,且主要是亲情与愧疚之情。黄仲则的情爱之作主要集中在《绮怀》十六首[6](卷十一,P263-266)以及《感旧》四首[6](卷一,P12)《感旧杂诗》四首[6](卷二,P35-36)。这是写给两个人的,前者是怀念他家乡的表妹,他们婚前有亲密接触,后者是思念一位美貌歌妓,后来这位歌妓嫁于别人。关于黄仲则的爱恋对象,笔者在《黄仲则情事考论》中己作考证,此不赘言。[25]黄仲则与这两位女子的情爱,也是“私情”。他与表妹15岁相恋,后表妹嫁人,他们在表妹生子的汤饼宴上再次相见,百感交集,诗云:“容易生儿似阿侯,莫愁真个不知愁。夤缘汤饼筵前见,仿佛龙华会里游。解意尚呈银约指,含羞频整玉搔头。何曾十载湖州别,绿叶成荫万事休。”(《绮怀》其十)表妹的“解意”“含羞”,并戴着旧时信物“银约指”,可见两人旧情难忘。再如《感旧》其三:“遮莫临行念我频,竹枝留涴泪痕新。多缘刺史无坚约,岂视萧郎作路人?望里彩云疑冉冉,愁边春水故粼粼。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身。”这首诗是怀念嫁为人妻的歌妓的,仲则依然深爱着她。仲则冒着被人指责的危险,将与这两位女子的私情用诗歌大胆地表达,虽然这些诗歌典雅优美,但“情真”这一精神传统上与“私情谱”是一致的。
    黄仲则情爱诗词的“真”,还表现在大胆的性爱描写。明清民歌“私情谱”中随处可见性爱的隐语、性爱的描写,如《粽子》:“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着一领绿罗袄。小脚儿裹得尖尖趫。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销儿也,把奴浑身上下来咬。”[23](P185)性意象非常明显。黄仲则的情爱诗虽然没有歌谣那么直白,但在当时也是非常大胆的了。他将组诗命名为《绮怀》,其中有一些诗句描写了他们的亲密细节。如“玉钩初放钗初堕,第一销魂是此声”(《绮怀》其一),写得非常直接。《射鹰楼诗话》评曰:“传神之笔,可为《绮怀》诗绝唱。”[26](卷十八)蔡义江等在《黄仲则诗选》中注为:“‘玉钩’句:放下帐子,卸下首饰。男女上床前的细节。玉钩,玉制的帷帐的钩。温庭筠《菩萨蛮》词:‘玉钩搴翠幕。’李商隐《偶题》:‘水文簟上琥珀枕,旁有堕钗双翠翘。’”[27](P159)玉钩、发钗放下、掉落的声音,定格了他们亲密的一刻。《挂枝儿》中有一首《帐钩》:“帐钩儿,挂在牙床上,一个东,一个西,枉自同床,许多时挂的都是悬空帐。只为你多牵挂,吊起我心肠。何时得与你勾帐儿也,免得两下空思想。”[23](P197-198)人们赋于了帐钩性的意象,诗中放下帐钩,自不用明言。另外一首诗也写得比较香艳:“中人兰气似微醺,芗泽还疑枕上闻。唾点着衣刚半指,齿痕切颈定三分。”(《绮怀》其九)蔡义江等的注释是“写相爱男女拥抱狎戏的激情举动”。[27](P167)还有许多诗词写两人的秘密幽会,如:“颤提裙衩步苍苔,首惊回,甚时来?昨宵花底、风露为谁捱?念我一番寒澈骨,分半角,锦衾偎。”(《江神子》)[6](卷十九,P461-462)因为是密约,所以他们不敢出声,“偷移鹦母情先觉,稳睡猧儿事未知”(《绮怀》其八),怕惊扰鹦鹉和睡着的小狗。这些都说明他们之间是私情,双方家长并不知情。
    还有《醉春风·幽约》、《浪淘沙·幽会》也是写私下幽会的,“望断青鸾信,寂寞瑶阶冷。昨宵已下死工夫,肯、肯、肯。袅尽炉烟,敲残棋子,移来花影。 懒步挑釭烬,珠斗斜还整。柳梢月上已三更,等、等、等。忆着幽欢,纵教沉醉,也应惊醒。”[6](卷十七,P401-402)这是明明答应了却等不来的焦急;“连日爱新凉,更短更长。昨宵沉醉甚心肠。百样温柔呼不起,袅尽炉香。 今夜醉柔乡,且费商量。和衣霍地倒银床。不合郎来偷一觑,漏了春光。”[6](卷十七,P406)这写两人的欢会。
    这些描写亲密过往的诗词,诗人并没有丝毫隐瞒,常州学派之宋翔凤有论诗诗云:“或歌或哭意谁见,仙邪鬼邪人共疑。独是绮怀瞒不得,长卿消渴定多时。”(论诗絶句三十四首其二十三)[28](卷四)这段私情是不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束缚的男女情爱,是浓烈情感的自然流露,是纯粹的灵与肉的交融,这在当时是惊世骇俗的。黄仲则冒着被人指责的危险,将此情事再现于诗歌中。但这些反映人性真情实感的诗词,并不被当时正统文人所接受,翁方纲在编《悔存斋诗钞》时将这些情诗作了严删,凡稍涉绮语者一律不选,以至于仲则的好友洪亮吉都不无遗憾道:“检点溪山馀笠屐,删除花月少精神。(诗为翁学士方纲所删,凡稍涉绮语及饮酒诸诗,皆不录入。)”(《刘刺史大观为亡友黄二景仁刊<悔存轩集>八卷,工竣,感赋一首,即柬刺史》)[5](P867)黄仲则的情爱诗词既追求情感,又肯定人欲,表现出对自由人性的追求,这与“私情谱”的精神是一脉相承的。
    黄仲则的情爱诗词与“私情谱”的另一个相似之处,就是平等的爱情观。“私情谱”中体现了平等意识或女性意识,男性并没有将女性作为玩偶,而是发之真情。而且其中绝大多数是“女追男”之作,女性不是作为男性的附庸,而是自主地、大胆主动地追求情爱与性爱。如《猫》:“绣房中忽听得猫儿叫。高一声,低一声,叫上几百遭。雌的不肯雄的要。姐姐抽身起,偷把眼儿瞧。瞧散了那猫儿也,不觉罗裈儿湿透了。”[23](P176)张扬女性的欲望。还有如歌谣《偷》所唱的:“姐儿梳个头来漆碗能介光,人头里脚撩郎。当初只道郎偷姐,如今新泛头世界姐偷郎。”[23](P299-230)女性自主意识觉醒,主动追求情爱。
    在黄仲则的情爱诗词中可看出他尊重女性的平等的爱情观,他把女子作为一个平等的对象,相互尊重,相互理解。他与表妹是青梅竹马,他们在一起弹琴、击鼓、数星星,一起游戏,一起学习,相互关心,日久生隋。即使是对那位歌妓,仲则也是尊重的,也是从同情、赏识,到互生情愫。六朝时期以来,长江中下游地区经济逐渐发达,商业开始繁荣,部分民歌中有反映当时沿江往来的商人与青楼女子歌妓之间的情感纠葛,这是私情歌谣的新内容。古代读书人与歌妓之间的爱恋很多,但在正统诗歌中描写的不多。黄仲则的《感旧》、《感旧杂诗》组诗,都是写他与歌妓的恋情的。正如他在诗中所说的“柘舞平康旧擅名,独将青眼到书生”(《感旧杂诗》其三),“非关惜别为怜才,几度红笺手自裁”(《感旧杂诗》其四)。这种与歌妓之间的超凡脱俗的感情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黄仲则在与歌妓的接触中,也更有机会接触歌谣,尤其是“私情谱”,并受其影响。在乾隆三十五年(1770)22岁时偕洪亮吉应江南乡试,中秋之夜游秦淮,作《中秋夜游秦淮归城南作》,中有云:“呼童起步六街去,香尘宝毂清溪边。玉萧《子夜》声未歇,雏姬十五歌可怜。”[6](卷二,P56)还有一首词《临江仙·中秋夜秦淮水榭》:“三载红桥旧路,轻尘暗换年华。依然灯火照香车。玉箫吹子夜,明月在谁家? 前度青衫泪湿,重来破帽簷斜。殢人风景又天涯。垂杨空系马,流水有归鸦。”[6](卷十七,P395)其中都有歌妓唱《子夜》的描写,在这里,《子夜》只是歌谣的代称,歌妓是歌谣的传播者,其中肯定以“私情谱”为最多,所以黄仲则对女性平等的态度,与“私情谱”不无关系。
    黄仲则情爱诗词受歌谣影响,还表现在语言的质朴平易。歌谣是民众创作传唱的,最是平白如话,纯是天籁。黄仲则早期情爱诗的语言浅近直白,通俗流畅,清丽自然。如“秋深夜冷谁相怜,知君此时眠未眠”[6](卷一,P4)、“看花易肠断,攀树最相思”[6](卷一,P19)0、“花落树犹在,花前人可怜”[6](卷一,P20),这些句子质朴自然,有乐府民歌的痕迹。仲则的爱情诗虽然也学李商隐,但摆脱了李商隐的神秘朦胧和艰深晦涩,显得清新明晰而又感情深切。词作更是平白如话,如:《如梦令·晓遇》四首:“细雪乍晴时候,细水曲池冰皱。忽地笑相逢,折得玉梅盈手。肯否,肯否?赠与一枝消酒。”“闻说玉郎消瘦,底事清晨独走?报道未曾眠,独立闲阶等久。寒否,寒否?刚是昨宵三九。”“一阵雀声噪过,满院沉沉人卧。此去是书斋,只在春波楼左。且坐,且坐,我共卿卿两个。”“一抹蓬松香需,绣带绾春深浅。忽地转星眸,因甚红潮晕脸?不见,不见,日上珠帘一线。”[6](卷十七,P408)这些词作以出水芙蓉般的清丽语言,给人以真挚动人的美感。
    黄仲则的情爱诗词有较完整的情节性,这与歌谣也有类似之处。乐府民歌中就有对爱情作完整描写的作品,如《孔雀东南飞》。私情歌谣中有涉及情爱生活的各个方面的内容,如初识歌、试探歌、初恋歌、迷恋歌、离别歌、思念歌、失恋歌等,串起来就是恋爱的过程。《山歌》卷八“私情长歌”,卷九“杂咏长歌”,有的就有一定的情节性。吴地有许多自古流传的长篇叙事歌,如《五姑娘》、《薛六郎》、《沈七哥》等,就是一个个完整动人的爱情故事。黄仲则的情爱诗词与此有类似之处,有歌谣的影子。黄仲则的情诗,以《绮怀》组诗及《感旧》组诗最为有名。《绮怀》十六首以回忆的形式,写出了他与一位女子相识、相知、相爱、离别、相思、重逢、追忆的全过程,具有较强的情节性,完整地描写了诗人的一次恋情。通过《绮怀》组诗,我们大约可以了解仲则的恋爱经过及一些具体细节。如“中表檀奴识面初,第三桥畔记新居”(《绮怀》其四),诗人与女子的关系是中表之亲,相识于第三桥畔的新居;“沈郎莫叹腰围减,忍见青娥绝塞行”(《绮怀》其六),得知表妹要远嫁,他心中痛苦不舍;“何须更说蓬山远,一角屏山便不逢”(《绮怀》其七),表妹出嫁后两人分离难见面,“夤缘汤饼筵前见,仿佛龙华会里游”(《绮怀》其十),汤饼宴上重逢的惊喜与无奈。《感旧》四首、《感旧杂诗》四首则描写与一歌妓的恋爱过程。他的情爱词与他的诗一样具有较强的情节性,可以比较完整地展现他恋爱过程或大致轮廓。如《醉春风·幽约》、《浪淘沙·幽会》、《如梦令·晓遇》、《风马儿·幽忆》、《风流子·江上遇旧》、《减兰·中秋夜感旧》等,看题目就可以知道,这些词作描述了约会、定情、离别、相思的过程。这样的特点在以前文人的诗歌中是较少见的,但在歌谣中却常见。
    以上以歌谣与清代常州文人为例进行分析。其实,清代吴地还有郑旭旦收辑吴越民歌的《天籁集》,朱彝尊在《明诗综》卷一百中收录歌谣,特别是明代苏州人冯梦龙搜集与编撰《挂枝儿》、《山歌》,明清之际的苏州昆山人顾炎武和苏州常熟人钱谦益对歌谣的关注,近代吴地学者刘半农搜集与编撰《江阴船歌》,顾颉刚搜集与编撰《吴歌甲集》、《吴歌小史》等,均是当时开风气之作。以往人们对清代常州文人与歌谣的关系注意不够,我们对此加以发掘与评说,旨在说明明清吴地文人将目光投向草野文学——民间歌谣,从民间歌谣中汲取营养,不断推动文学启蒙思想的发展。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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