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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中法关于越南问题的交涉最初由英法大臣曾纪泽(曾国藩长子)主持与法方谈判。历时年余而无果，最后法方拒绝与曾商谈，甚至在宴请各国公使参赞时，独不请曾出席而使他蒙羞。曾的处境十分尴尬。谈判陷于僵局，战争一触即发，为缓和局面，负责外交的李鸿章委托敬如公秘密赴法斡旋。当时为驻德参赞的敬如公受命后，即由国内匆匆赶往巴黎，在十五天之内拜会了十四位法国政要，上至总理、大臣、总督，下至议员、律师和商人，并争取到法方上层态度的转变。僵局随即打开，重开和谈局面，并将斡旋详情写成《巴黎半月密记》呈李鸿章参考决策。曾纪泽不久便被李鸿章奏撤回国。曾回国后，不敢触怒李鸿章，将一腔怒气发泄到敬如公身上，曾向朝廷参奏，严词指责敬如公越俎代疱。但因敬如公的这次公干是受命于北洋大臣，是为国解难且成效卓著，曾的参奏当然无效。曾告状不成，妒恨在心，伺机报复也就在所难免。 不久，湖南按察史薛福成任英法大使，曾纪泽泄私愤的机会随之而来。事情是这样的：在薛任驻英、法大使前一年，敬如公受醇亲王奕譞和李鸿章之命，为创修芦汉铁路筹措借款白银三千万两。当时国内保守派反对修建芦汉铁路，此项借款谈判系秘密进行。加之李鸿章指示，借款利息要降至四厘半，(当时国内各省与外国银行贷息竞高达八、九厘)谈判极为艰难，并历时八个多月始方谈成。正当借款协议以四厘半谈成，协议文件已发往北京途中时，奕譞病故，无人主持贷款，合同作废。但贷款谈判的前期费用10万法郎已从法国银行贷出并已开支。这笔开支包括从巴黎到北京给李鸿章的电报费每字二十法郎，十万法郎，仅够五千字的电报费用 。从光绪十六年三月至十七年二月，十一个月中陈李电报五十六份之多，皆讨论借款之事。由此推算，十万法郎仅够电报费用。而这十万法郎从贷出到使用，事先李鸿章是首肯的。奕譞死后，先是“廷议借款缓办”(指芦汉铁路贷款)，继而“廷议洋债作罢”。黯熟权谋的李鸿章，已知他的政敌要在芦汉铁路贷款问题上生事端，为了自己能摆脱干系，他和总署对这笔为创修芦汉铁路而预支的前期费用，不会公事公办和公债公还的。而薛福成和庆常等，早就对书生气十足的敬如公罗织好了罪名，等他谋到了英法大使的职务后，便对敬如公下手了。首先他将这笔“公债”权变成了“私债”，而“私债”就应“私了”。但薛福成又将“私债”凭借权势变作“私债公了”。他一方面向朝廷参奏敬如公，诬陷他“匡骗巨款”将他革职查办，另一方面向巴黎报界刊出“陈季同被革职查办”、“芦汉铁路借款是谣传”，甚至散布谣言“陈已被判死刑” 的消息，企图使敬如公声名俱败，置他于死地。朝廷将此案交给北洋大臣核查。曾叔祖逸如公变卖了家产、图书、珍玩，凑银二万两，敬如公的法国朋友得知事件真相后，同情他的遭遇，一腔正义地免去了六千两债银，最后以二万两银结清了这笔用于公务的“私债”。第二年，曾祖父平反昭雪，官复原职，但陈家从此一贫如洗。在笔者童年时，听大伯母讲起这段家事，仍是惊恐万分。 薛福成因何如此妒恨敬如公呢?首先是官场派系倾扎，庆常等人早就在窥伺敬如公的职位，加之保守派对革新派的憎恨，更有私人恩怨和私仇公报。这个恩怨与薛福成和曾纪泽家的渊源有关。在薛生活的那个年代，为官者都须科举出身，薛福成年轻时，科考落第，又想做官，便伺机投机，投靠到曾国藩门下找出路，得到了曾家的任用，从此他便以一介布衣平步青云，这种再造之恩使他没齿难忘。曾纪泽被李鸿章奏撤驻法大使回国后，对李的一腔怨恨转嫁到敬如公身上，薛福成陷害敬如公，正是为了向曾家两代人尽忠尽孝，于是他不顾官声体面，使出人所不齿的手段，蓄意诬陷。敬如公还在天津羁押期间，通过法国朋友比卢瓦看到薛对他的诬陷文章登在晨报上，针对薛福成在晨报上散布的四条谣言，敬如公以八条实据一一说明真相，加以反驳，并将文章也同样登刊在晨报上与薛对质，文章登出后，谎言即被戳穿。薛无言以对，颜面丢尽，无趣收场，两年后便死去。 敬如公经历了这场生死劫难，虽官复原职，然这场冤案对他清名的沾污，是无法洗清的。他原本一介书生，勤奋好学，天份极高。他以学贯中西，效力国家外交，他运筹谋划，忠心事国，所涉疑难，轻驾熟就，他以自身的才学和人格魅力，赢得了西方人士的尊重和赞誉，他使那些平庸的显贵们相形见绌。这当然不是他所愿，他无心营钻，志在报国。在官场中，他只是一介天真的书生，他不是那帮老于世故，精于权谋，诡谲多诈又仇视革新的庸吏们的对手。经过了这场劫难，他看清了人心叵测和官场险恶，在探矿归途，路经四川丰都，见到森罗的鬼城时他留有这样的诗章： 世间自有活丰都，何必黄泉始剥肤。 山上森罗终土偶，井中黑暗穷殊途。 勾人魂魄骑蚕背，试尔才能捋虎须。 汹涌波涛忠信在，鬼门稳涉任揶揄。 《丰都县·页61》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