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现实主义文学在今天 段崇轩:现实主义是中国根深蒂固、一以贯之的文学传统,它依然存在、生生不息,但却发生了深刻而微妙的变化。它分而化之,有的取法革命现实主义而成为主流文学,有的汲纳通俗文学而变为大众文学,有的坚守五四文学精神而成为精英文学。这最后一种文学我们常常称为严肃文学、纯文学,是更能代表中国文学艺术高度和发展路向的。但坚守这一创作思潮和方法的作家,他们手里的现实主义也是各有千秋的,融合了许多新的思想和艺术元素。譬如贾平凹吸取了中国传统文化和古典小说的写法,形成一种具有古典主义神韵的现实主义模式;譬如莫言借鉴了西方魔幻主义方法以及民间传说,构成了一种现代现实主义套路;譬如王安忆在经典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感悟探索,开拓出一条新经典小说途径;还有韩少功、苏童、毕飞宇等,他们都是兼容并蓄、独辟蹊径,成为立足文学长河中的优秀作家的。 傅书华:经典现实主义在新时代的中国之所以特别重要并应该成为文学主流,我觉得有这样两个原因。第一,社会结构与文学结构有着基本上的同一性、同构性,当西方社会因为资本经济的力量,导致社会结构从伦理及行政作为组织方式转化为基本上以经济作为组织方式时,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应运而生,这种西方曾经的社会结构性的变化,在新时代的中国,也成为了社会结构性变化的重要内容,因之,批判现实主义在中国亦有着广阔的现实空间。第二,对资本经济破坏性的批判,是批判现实主义的主要特点,当今中国出现的贫富悬殊、权力腐败、全民性的价值动荡,也无不因资本经济的出现而发生,因之,批判现实主义在当今中国,有着强大的现实生命力。 经典现实主义文学在当今中国,我觉得,还有三点值得引起我们的重视与研究。第一,如何看待经典现实主义文学与其他现实主义文学形态的融合,这种融合有可能生成新的与新时代更为吻合的文学形态。但我却更担心,由于中国其他形态现实主义传统力量的强大或新潮文学形态的诱人,在这种融合中,反而使原本在中国文学土壤上就十分贫乏的经典现实主义,难以健全。不是说要复制中西方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经典现实主义,而是要使其在新的时代,有着更高层次的提升。第二,经典现实主义的价值立足点,是站在作为个体生命的人的立场上,对社会现实的批判。这一立场,对于中国青年作家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第三,感性与理性的倾斜,是经典现实主义作家创作中最为常见的现象,由此,有了恩格斯、列宁所论述的巴尔扎克现象、托尔斯泰现象,但当今中国作家,仍然自觉或不自觉地把鲜活的感性局囿于先验的理性框架之中,虽然这先验的理性框架所贴的标签或新潮或规范,五花八门,并不一致。 杨 矗:当我们讨论文学的“现实主义”时首先就要注意区分“文学的现实性”和作为流派和风格类型的“现实主义”,同时还要注意区分“现实主义”的经典和非经典形态,因为其“非经典形态”,已不同程度地不纯粹了,即它已不光是“现实主义”的,可能同时还可以被看成是浪漫主义、表现主义、现代主义等其他什么主义、风格的了,或是“现实主义”与其他什么“主义”的“混杂物”、“拼装性变体”。 杜学文:今天现实主义成为大家非常关注的话题,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文学审美自身发展变化的要求。中国新文学从上世纪初形成以来,已经经历了百年的发展史。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打破旧文学格局的同时建立新的文学审美范式。对旧文学的革命,我们依靠的思想与艺术资源主要是中国传统审美中属于民间审美的资源,以及在上世纪初即已大量传入中国的国外创作资源。但是,我们注意到在一个时期内,这些资源在形成新的文学审美范式方面还需要经过一个不断实践、纠正的过程。比如,强调语言的白话特色,民间语言自然是最具有活力的。而拓展形成新的文学样式,采用新的表现手法,外来创作思潮的影响更大。白话文与突破传统的表现手法的融合,成为新文学的样板。但是这其间有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这就是新文学基本上是局限在知识分子的小圈子中传播,还难以被更多的民众所接受。这是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新文学急需解决的问题。实际上这个问题随着中国命运的变化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