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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源观与语言观深刻矛盾的统一——索绪尔留给21世纪语言学的重大课题

http://www.newdu.com 2018-02-07 肖娅曼新浪博客 肖娅曼 参加讨论

    作者:肖娅曼        发表:《外国语文研究》,2013年第1期,译林出版社。
    摘  : 索绪尔(Saussure)最深刻的符号价值理论未能在20世纪确立,原因在于索绪尔未能发现并批判隐藏在分类命名集观之下的基石——“词源”语源观预设,造成语言观与语源观的深刻矛盾。必须认识到:语源观是一般语言观的基石,提出崭新的语源观,建构语言观与语源观相互支撑的统一的语言学理论,是21世纪理论语言学的历史使命,也是我们实现理论突破的突破口。
    关键词:语源观;语言观;矛盾;统一
    1 引言
    索绪尔(Saussure)语言学思想的精髓即语言是作为消极要素的符号与符号互相联系、互相规定的“纯粹的价值系统”。这一思想不仅具有原创性,而且极其深刻,以致20世纪的现代语言学不仅未能超越索绪尔,甚至未能真正理解索绪尔。20世纪的语言学对索绪尔语言学思想的理解,主要在“共时/历时”、“语言/言语”的区分,但却未能真正理解索绪尔的“语言”观。整个现代语言学对索绪尔的“语言”概念的理解,仅限于非“言语”、“共时”、“结构性”等角度和层面,而未能真正理解索绪尔的深刻之处,即“语言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索绪尔,1999:118)的思想。而如果不能理解索绪尔的这一思想,也就不能真正理解索绪尔所批判的“分类命名集观”的真正内涵。那么,索绪尔所批判的分类命名集观的实质究竟是什么,他建立的符号价值系统观的真正思想是什么,要理解索绪尔思想的深刻性,必须首先弄清这两个问题。
    2. 索绪尔的符号价值系统观与语言的产生观
    1.1语言的产生与两种分类命名集观的批判
    很少有人注意索绪尔所批判的不是一种、而是两种分类命名集观。尽管索绪尔没有直接作出这种区分,但他的批判却是从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两个方面展开的。
    索绪尔说:“在有些人看来,语言,归结到它的基本原则,不外是一种分类命名集,即一份跟同样多的事物相当的名词术语表。”(索绪尔,1999:100)他指出,这种观点之错误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它会使人想到名称和事物的联系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作业。”(索绪尔,1999:100)这里所谓“简单的作业”指简单地将名称和事物直接联系,即将名词和事物一一对应。这种观点有这样一种哲学预设:先有客观事物现成存在,并且有着天然分界;作为语言符号的名称是第二性的,它是为现成存在、有着天然分界的客观事物一一贴上的标签。根据这种哲学预设,如果没有客观事物及其现成分界,就没有名称,也就没有什么作为分类命名集的语言。换用索绪尔的方式说,这种观点认为每一个词都是积极要素,它的意义由它所代表的对象所决定。这种认为一个词简单地反映一个“客观”事物的语言观,就是经验主义的分类命名集观。示意如下:
    
    
    索绪尔认为这种经验主义的分类命名集观“很肤浅”,取消了对语言的“真正性质作任何探讨”,他认为:“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索绪尔,1999:39、101)而这“概念和音响形象”二者在语言产生之前,都并没有预先现成存在。
    索绪尔所批判的不仅是经验主义的分类命名集观,他更深刻批判的是理性主义的分类命名集观。索绪尔反对这样一种分类命名集观:“它假定有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索绪尔,1999:100)这种分类命名集观是典型的理性主义观念:认为“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是存在的集合体,这种理性的概念具有认识论根据、甚至存在论的意义;而语言作为词的集合体,就是为概念集合体一一对应地贴上的标签,就是说,理性的概念乃是符号所指的来源。
    索绪尔所批判的“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源自古希腊哲学,其源头可以追溯到雅典哲学的奠基人苏格拉底。苏格拉底认为“概念”具有普遍性、绝对性和不变性,“概念的知识揭示事物中的一般、不变和基本的因素,因而是真知识”,并且是“唯一的真知识” (梯利,1999:65、64)。在苏格拉底那里,概念不是从事物中抽象出来的,而是事物的原因;经验不能认识到“概念”,只有理性才能对它加以认识。因此,苏格拉底的“概念”不仅是理性主义的,并且具有存在论色彩。这在他的学生柏拉图那里正式发展为理性主义存在论,具有存在论色彩的“概念”被柏拉图发展为哲学本体——“理性概念”(Idea理念)。柏拉图认为所有理念构成一个独立存在的“理念世界”,这种作为本体的“概念”是万事万物的原型,而万事万物只是它的“摹本”或“影子”。( 梯利,1999:65;全增嘏,1985:124、127、133-135)根据这种“概念”观,概念、物质世界和语言符号之间是这样一种关系:
    
    在这种关系中,概念或理念是第一性的,物质世界、人的语言符号是概念或理念的产物,是第二性的;语言符号是对概念认识的结果,而不是对物质世界(客观事物)的反映。以这种观点看,由于物质世界只是本体(“概念”或“理念”)的摹本、影子,只是分有了“概念”或“理念”,所以具有特殊性、流变性;正因语言符号是对本体(“概念”“理念”)的反映,所以它具有一般性、普遍性、永恒性。这就是索绪尔所批判的“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根据这种概念观,既然所有概念已经先于语言符号而存在,那么,语言就成为了给既已存在的“概念世界”中的所有“概念”贴上标签的“分类命名集”。这就是理性主义的“分类命名集”观。(肖娅曼,2007a)而无论是经验主义还是理性主义的分类命名集观,其要害都是视语言产生前已经预先存在词符表现的对象(所指),并且词符(能指)也已预先存在了。这样一来,无论反映客观事物还是反映“概念”的词,它的意义都由它所反映的对象决定,一个词反映一个对象,也就具有一个词义,每个词的意义都与其它词无关,这就是索绪尔所说的积极要素。因此,也可以把分类命名集观称作语言的积极要素观。
    请注意,提倡共时或静态语言系统研究的索绪尔,实际是从语言产生的角度来批判分类命名集观的。无独有偶,索绪尔阐述他的“语言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的思想时,同样是从语言产生的角度进行的。
    1.2. 语言的产生与深层任意性及纯粹的价值系统
    Saussure不仅提出了语言是纯粹的价值系统这一划时代的思想,而且还深刻揭示出使语言成为纯粹价值系统的根本原因——语言的任意性原则。他说,任意性原则是语言的“头等重要的”原则,这个原则“支配着整个语言”(索绪尔,1999:103)。而我们对索绪尔的这个“头等重要的”任意性原则的理解,仅限于能指、所指结合的不可论证性。但是,索绪尔论述的任意性问题实际有三个方面,分为两个要素和一个结合方式。两个要素是能指要素、所指要素,一个结合就是能指所指二要素的结合。将任意性问题一分为三后,就会进一步发现,过去理解的任意性只是这三方面中的一个方面(“一个结合”),而索绪尔着力论述的,是作为结合前提的能指、所指这两个方面的任意性问题。如果结合的任意性是表层任意性,那么结合的前提能指、所指的任意性则为深层任意性问题。现代语言学只注意到索绪尔论述的表层任意性问题,而完全忽略了深层任意性,而这才是索绪尔思想的精髓和深刻之处。
    分析索绪尔的深层任意性问题会发现,过去竟然没有注意到,作为结合前提的能指所指要素本身,具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在它们任意结合前,它们本身已经分别现成存在着;二是在它们任意结合前,它们本身还没有现成存在。而我们理解的所谓能指、所指结合的不可论证的表层“任意性原则”,竟然暗含着或预设了结合的能指、所指两个要素已经预先现成存在!而这带来了什么后果呢?后果就是现代语言学理解的任意性恰恰是索绪尔批判的分类命名集观,即“假定有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和“事物”,语言就是对“概念”或“事物”的反映或贴上的标签。现代语言学正是在这里,不仅未能深入理解索绪尔思想的精髓,而且不经意间走向了索绪尔思想的反面!例如我们把语言比作大厦,把词汇比作砖石,把词组比作由砖石构成的预制板,把语法比作大厦的骨架,这意味语言大厦是没有关系的砖石(词)的组合。这是典型的分类命名集语言观的产物。
    存不存在只根据结合的任意性原则即任意贴标签构成的符号系统?的确存在。如交通信号系统中,潜在的能指的材料(如:红灯)和潜在所指的观念(如:禁止通行),在结合前已经存在,这种前提下的所谓任意性结合,实际是基于已经现成存在的材料和观念的结合上的任意性。按索绪尔的思想,这是根据一般任意性原则构成的一般符号价值系统。但语言符号系统却绝非一般符号价值系统,而是“纯粹的价值系统”。索绪尔认为,语言是由纯粹任意性原则构成的纯粹的价值系统。(肖娅曼,2006)
    在《教程》的《语言的价值》第一节《语言是组织在声音物质中的思想》(索绪尔,1999:157-159)中,索绪尔开篇即专门阐述了语言成为纯粹价值系统的原因。阐述分三层:第一层讨论语言符号所指的来源,第二层讨论语言符号能指的来源,第三层讨论观念和语音怎样结合为符号的问题。这正是在讨论符号能指所指结合的前提问题。与我们的预设恰恰相反,索绪尔说:“在语言出现之前,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思想本身好像一团星云”“飘浮不定”,声音也只“是一种可塑的物质”。为了说明自己的观点,索绪尔给出了一个非常重要却几乎不见提到的一个示意图:
    
    
    示意图上的A表示潜在的所指——前观念,B表示潜在的语音——前语音,AB之间的空白表示前观念和前语音的分离状态,虚竖线表示语言任意地划分观念和语音并使它们结合。注意:整个图示表示的实际是从语言产生的角度,前语言状态到语言状态的产生过程。
    关于符号的潜在所指,索绪尔通过示意图表明:语言产生之前也有前“观念”一类浑沌未分的精神现象,但作为观念基本单位的“概念”这时还不存在(《教程》译者用“观念”一词以区别“概念”)。这种没有一个个清晰分界(概念)如星云一般浑沌的,就是语言产生前的“前观念”状态。对此,索绪尔概括说:语言产生前“预先确定的观念是没有的”。这就是说,语言产生前的潜在所指的状态,与交通信号系统产生前已有“禁止通行”一套观念现成存在的情况,性质完全不同。
    关于符号的潜在能指,索绪尔说:语言产生前,声音也不是如一个个“模型”,准备好“为思想提供所需要的能指”,使“思想非配合它的形式不可”。也就是说,语言产生之前,也并没有一个界限分明的语音系统预先现成存在着,随时准备为已经现成存在的观念(概念)一一贴标签。这与交通信号系统产生前,“红灯”“绿灯”“黄灯”等事物已经现成存在的情况,性质也完全不同。
    既然在语言出现之前,思想和声音都如星云一般“模糊不清”,“飘浮不定”,那么,语言是怎样产生的?语言符号的两个方面能指和所指又是怎么来的呢?
    在语言怎样以任意性原则创造自身的论述中,索绪尔从语言产生的角度提出了一种崭新并且极其重要的思想。他认为,既然观念和声音都没有预先存在,语言的产生,就不是一个使分离的一个个观念(概念)和一个个声音(语音)简单结合的问题,而是一个纯粹任意创造的过程:
    语言对思想所起的独特作用不是为表达观念而创造一种物质的声音手段,而是作为思想和声音的媒介,使它们的结合必然导致各单位间彼此划清界限。思想按本质来说是浑沌的,它在分解时不得不明确起来。
    联系索绪尔批判分类命名集观“假定有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的错误观点,可将索绪尔上述思想作以下几点分析:
    第一,是语言创造了自己的能指和所指。语言的产生完成了两项重要任务:两个“分解”一个“结合”。将如星云一般浑沌的前观念切分为一个个概念,将不确定的前语音切分成一个个分节音;使前观念和前语音结合。而这“分解”和“结合”就是创造。
    第二,语言的创造是一种任意性的创造。这种任意性创造又分两个方面:一、无论在所指还是能指的创造方面都具有任意性;二、在所指和能指的创造性结合上也具有任意性。索绪尔认为是语言创造了自己的所指,概念也才因此产生;是语言创造了自己的能指,也才有了一个个表示概念的词符。
    第三,语言的创造是一种纯粹的任意性创造。所谓“纯粹的任意性”创造,是指语言不仅创造了自己的所指和能指,而且是没有预先规定的任意性创造。“任意性原则主要还不是说施指对所指是任意的,这一原则更深的内容是说:在施指之前和之外,并没有边界明确的所指。语言不是简单地为已经现成存在的事物或现成存在的概念命名,而是创造自己的所指。”(陈嘉映,2003:75)
    根据索绪尔的论述,在语言产生前,世界没有自在清晰的分界,即没有一个个离散(沈家煊,2004:16)的事物,语言的所指无从由事物而来(所以索绪尔反对将名称与事物直接联系);语言产生前,也没有概念预先存在,语言的所指也无从由概念而来。是语言的产生使如星云一般飘忽不定、模糊不清的“观念”分解为一个个概念,而世界也由此才有了清晰的界限。因此,既然语言的所指和能指在语言产生前没有任何规定性,那么,语言的所指和能指就只能是纯粹任意创造而来。
    第四,正是语言的这种纯粹的任意性决定着语言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其它符号系统(如:交通信号系统)的产生,受到它产生前潜在所指和能指两方面既已存在的现实的规定,不是以纯粹任意性原则产生,其任意性仅限于能指与所指的结合,所以,一般符号系统虽然也是价值系统,但不是索绪尔所说的“纯粹的价值系统”。
    第五,既然语言产生前既没有界线清晰的客观事物,也没有概念预先存在,语言符号系统是语言任意创造的,所以所有这些符号都是被系统所规定的消极要素,即每一个符号的价值都必须在系统中才能确定。例如,汉语与英语的亲属称谓的含义,只有在各自的亲属称谓系统中才能确定其含义;而颜色词的所指,也只有在各自语言的颜色词系统中才能确定。
    我们再次看到,无论是批判分类命名集观,还是阐述符号价值系统观,索绪尔都是从语言产生的根底进行阐述的。将索绪尔对符号价值系统观与分类命名集观的根本对立性质及其根源的分析,简示:
                 
    
    根据索绪尔的阐述,语言不是一个词一个词分别孤立产生的,因为这样产生的语言就不是纯粹的价值系统。这正是Saussure思想中最为深刻但却被整个语言学完全忽略的部分。
    2. 符号价值系统观与语源观的深刻矛盾
    2.1分类命名集观与其基石“词源“语源观
    关于语言符号是由纯粹任意性原则创造的“纯粹的价值系统”的思想,是20世纪最深刻、最光辉的语言学理论。但索绪尔最终没能发现分类命名集观下面隐蔽的基石——“词源”语源观,让它得以暗中保存,并成为索绪尔价值符号理论的阿喀琉斯之“踵”,导致索绪尔的符号价值理论未能在20世纪为现代语言学所理解,现代语言学的整个思维方式实际仍然被分类命名集观所控制。
    因为“词源”语源观的控制,语言学可以对语言事实视而不见,例如类型学研究对一个部落的语言符号内容的复杂性首先考虑的是,它当中的多个义素分别是什么时候产生,什么时候组合的,而不顾今天非洲等地原始部落的语言实际恰恰相反,越原始的语言语意越浑沌,离清晰的概念越远。而当现代汉语语法研究提出“词类是初始概念”(郭锐,2002:92)(词类随语言产生而产生)时,无论提出者还是其他学者,会对古汉语词类不分明的情况视而不见。
    《普通语言学教程》发表近百年来,我们从未提出过语言何以“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这个重大问题,这本身就说明这是一个及其深刻的难以被反思的问题,因而,要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可是,我们当掉头追问:语言何以是“分类命名集”?结果却发现:分类命名集语言观不仅源自古希腊哲学,而且古希腊哲学家以自己的方式,事实上对语言何以是分类命名集给出了明确的回答:因为词是一个个分别孤立地产生的,我们称之为“词源“语源观。源自古希腊的“词源”语源观可以为“分类命名集”语言观奠基,因为语言既然源自一个个词的孤立产生,那么它们汇集起来就是词的集合;反过来说,作为分类命名集的语言,是由各自独立的词汇聚起来的。不仅如此,同样源自古希腊的以词法为中心的传统语法观,不仅与分类命名集语言观一致,也与词源观互相吻合、互相说明、互相支撑,即:词源观(词的产生)→语言观(词的集合)→ 语法观(词的屈折)。因而传统语言观的理论体系相当自洽! 
    然而,理论上自洽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理论。我们认识到分类命名集观是错误的,但却不能批倒它,反倒被它控制无法反思,原因就在于它下面坚固而隐蔽的根基——“词源”语源观。传统的分类命名集语言观之所以至今非常稳固强大,其原因就在于它的语言观和语源观互相支撑。而索绪尔的符号价值系统语言观之下却没有支撑自己语源观基石,这正是现代语言学理论的致命弱点。
    2.2 “词源”语源观与符号价值系统观的深刻矛盾
    语言学常常忽略对术语的的严格区分,由此导致严重的理论问题。在语言的产生问题上,不仅语言的“起源”或“来源”概念需要澄清,“语言”这个概念本身就有需要分化和澄清的地方。
    索绪尔之前,传统语言学的“语言”指的是孤立的一个个词的集合(分类命名集语言观)。从索绪尔起,“语言”指的是符号与符号互相联系、互相规定的“纯粹的价值系统”。既然有传统语言学和现代语言学两个截然对立的语言观,当涉及关于语言的来源问题时,就必须区分“语言”是就价值符号系统而言呢,还是就词的集合而言?
    再来看所谓“语言的来源”或“起源”概念:
    语言学中关于语言的“来源”或“起源”语义含混,包含了多种含义。所谓语言的“来源”或“起源”是什么意思?是指从何而来或来自什么呢,还是指人类语言是因何产生的?亦或指人类语言是怎么产生的? 亦或将三者都包含在内呢?本文将第一种意思表述为源头或语源问题,第二种意思表述为起因问题,第三种意思表述为方式问题,而将这三个问题统称为语言的来源、起源或语言的产生问题。
    概念的区分导致问题的区分,“语言的来源”问题也就区分为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语言的源头或语源问题。这是关于语言的初始样态的问题,即关于“何物”或“什么”(what)的问题。有两种“语言”观就包括两个不同的问题:其一,作为词的集合的语言的源头是什么?即“语言的来源”指的是作为词的集合的语言的初始形式是什么。其二,作为价值符号系统的语言的源头是什么?即“语言的来源”指的是作为符号价值系统的语言的初始形式是什么。
    第二,语言的起因问题,这是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初始样态的问题,即关于“为何”(why)的问题。两种“语言”观也包括两个不同的问题:其一,作为词的集合的语言的起因是什么?即“语言的起因”指词汇是因何产生的。其二,作为符号价值系统的语言的起因是什么?即“语言的起因”指的是符号系统因何产生。
    第三,语言产生的方式问题。这是关于这样的初始样态具体地究竟是通过怎样的方式、途径、过程而形成的问题,即关于“如何”(how)的问题。两种“语言”观也包括两个不同的问题。其一,作为词的集合的语言的产生的方式是怎样的?即词符和概念的结合是任意的,还是约定的?其二,作为符号价值系统的语言的产生的方式是怎样的?
    “语言的来源”问题实际是将上述三个问题都包含在内,它表述的是关于语言产生的不同方面的问题。简示如下表:
    

    语言的来源/语言的产生
    

    “语言”含义
    

    “来源”含义
    

    问题
    

    符号价值系统
    

    源头
    

    符号价值系统的初始形式是什么?
    

    起因
    

    符号价值系统的初始形式是因何出现的?
    

    方式
    

    符号价值系统的初始形式是怎样产生的?
    

    词的集合
    

    源头
    

    词的集合的初始形式是什么?
    

    起因
    

    词的集合的初始形式是因何出现的?
    

    方式
    

    词的集合的初始形式是怎样产生的?
    

    区分“语言”概念和分化“语言来源”的问题后,把传统语言学理论和现代语言学理论的观点(包括虽未言明,但实际持有的观点)填入,结果如下表;
    

    语言的来源/语言的产生
    

    “语言”
    含义
    

    “源头”
    含义
    

    问题
    

    观点
    

    词的集合
    

    源头
    

    词的集合的初始形式是什么?
    

    词
    

    起因
    

    词的集合的初始形式是因何出现的?
    

    感叹说、模仿说
    

    方式
    

    词的集合的初始形式是怎样产生的?
    

    本质论、约定论
    

    符号价值
    系统
    

    源头
    

    符号价值系统的初始形式是什么?
    

    词
    

    起因
    

    符号价值系统的初始形式是因何出现的?
    

    感叹说、模仿说
    

    方式
    

    符号价值系统的初始形式是怎样产生的?
    

    本质论、约定论
    

    从上表很容易发现,两种理论关于语言产生的观点竟然没有任何区别,而语源观是一般语言观的基石,这样一来,“词源”语源观支撑分类命名集语言观,却与符号价值系统观根本矛盾,即如下表:
    

    语言的来源/语言的产生
    

    理论体系
    

    语源观
    

    语言观
    

    理论架构
    

    传统语言学
    

    “词源”语源观
    

    分类命名集观
    

    互相吻合
    

    现代语言学
    

    “词源”语源观
    

    语言符号价值系统观
    

    互相矛盾
    

    正是因为这一深刻的理论矛盾,索绪尔的符号价值理论才未能在20实际被理解。按上文分析的索绪尔的语言产生观,语言自产生起就必然是互相规定的纯粹的价值系统。如果说“词”是语言产生的初始样态,而词一般指的是概念,语言产生之初,原始人怎么会有如此高的认知水平,一举产生出概念系统来?相比之下,“词源”语源观的语言来自一个个分别孤立的产生的词的汇集的观点更加合理。所以只要持“词源”语源观必定导致分类命名集观。
    3. 符号价值系统观须崭新语源观的支撑
    面对这样深刻对立的理论体系,一方面,我们坚信分类命名集语言观是错误的。它的基石“词源”语源观不过是一个预设(古希腊人从未提出更遑论证明语言的初始样态即语言的源头问题,就直接以词为语言的起始点,来讨论语言的起因和产生方式问题(肖娅曼,2009)),并且不符合语言实际,因而“词源”语源观和分类命名集观都是错误的。另一方面,我们坚信索绪尔关于“语言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的思想是正确的。这样,我们必然面临的任务是:提出一种崭新的语源观,以解决现代语言学的语源观与语言观的深刻对立。而这个能支撑符号价值系统观的语源观,理论上的重要特征是:语言自产生起就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这个崭新语源观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是:它必须符合语言实际,并能得到所有相关学科研究成果的支持。那么,既能支撑符号价值系统观,又与语言实际相符合的正确的语源观是什么呢?
    研究并提出语源观与语言观统一的崭新语言理论,是索绪尔留给21世纪的当代语言学的重大课题,也是中国理论语言学崛起的契机。我们已经开始提出并论证的浑沌语言学理论,就是为此而作的一种努力。我们认为,彻底批判支配了我们几千年的“词源”语源观,同时下力气研究并建构能为符号价值系统语言观奠基的崭新的语源观,二者必须并举并重。因为不破除“词源”语源观,就很难开启新的语源观的研究;而如果不能提出崭新的语源观,就不可能批到“词源”语源观。对21世纪的语言学来说,回答“语言何以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是21世纪的世纪之问,回答好这个问题,既是完成索绪尔没有完成的革命,也是21世纪语言学实现大突破的一个突破口。
    
    注释
    ①  由于“词源”语源观的钳制,语言学研究存在无法正视语言实际的情况,文中所举类型学关于部落语符的复杂性的思维方式、“词类是初始概念”观即是如此。再如,对汉语系词“是”的来源与成因问题,争论的焦点在上古的几个“是”中,究竟是代词、形容词、副词“是”中的哪一个“是”发展为系词的。这是按今天的“词”的模式来理解上古早期的“是”,与上古早期只有一个浑沌未分化的“是”的实际不符。(肖娅曼,2007b:402-413;2008:25-36;2010:40-55)
    
    参考文献
    索绪尔(Saussure),1999,《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岑麒祥、叶蜚声校注),北京:商务印书馆。
    梯利(FrankThilly),1999,《西方哲学史》(增补修订版)(伍德(LedgerWood)增补,葛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陈嘉映,2003,《语言哲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郭锐,2002,《现代汉语词类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
    全增嘏,1985,《西方哲学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沈家煊,2004,《不对称和标记论》,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
    肖娅曼,2006,《纯粹任意性原则与纯粹的价值系统——纪念《普通语言学教程》发表90周年》,《四川大学学报》(6):77-82。
    ——2007a,《一种理性主义对另一种理性主义的批判——索绪尔关于语言的“价值系统”观的哲学基础》,《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3):64-70。
    ——2007b,《原初“是”的浑一性——沈子簋之“是”与代词说和形容词说》,《汉语史研究集刊》(十)。成都:巴蜀书社:402-413。
    ——2008,《原初“是”从浑沌到分化——从<</span>说文解字>、<</span>尔雅>之训释到“是是”句》,《汉语史研究集刊》(十一),成都:巴蜀书社:25-36。
    ——2009,《语源观的词预设——西方语言学中的“阿喀琉斯之踵”》,《社会科学研究》(1):125-130。
    ——2010,《系词“是”论争的再回顾及其贯通解释——从对立双方各自的难题到需要共同面对的难题》,汉语史研究集刊(十三),成都:巴蜀书社:40-55。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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