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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汉语战略三论

http://www.newdu.com 2018-02-09 往来网 程瑛 参加讨论
国家汉语战略三论 
程瑛 
汉语改变世界大脑
    一种语言在世界上有大量增长的需求,表现了这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更重要的是反映了各国对这个国家未来的预测  
    3000多年前,孔子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3000多年后,他老人家飘洋过海,却是因为大道光明。  
    2004年11月21日,中国第一所海外“孔子学院”在韩国汉城举行挂牌仪式,中国教育部部长周济、中国驻韩国大使李滨等出席了当天的挂牌仪式。  
    而此前2天,中国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办公室(国家汉办)主任严美华和美国马里兰大学国际项目部主任SaulSosnowski在马里兰大学签署了双方共同建设“马里兰大学孔子学院”的协议。“马里兰大学孔子学院”是中、美双方合作在美国成立的第一所孔子学院,  
    在海外建立“孔子学院”是中国政府主导的国家项目之一。设立“孔子学院”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推广汉语教学,向其他国家的汉语学习者提供优秀的学习资料。目前,中国国家汉办已与瑞典、乌兹别克斯坦等国签署了有关建立“孔子学院”的协议。  
    据中国国家汉办透露,中国计划将在未来几年内在全世界建立100所“孔子学院”。  
    由是,孔子,这个中国文化的辉煌符号,一个曾经被自己的子孙轮番践踏的圣人,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国日益融入世界与逐渐寻回文化自信,第一次被中国官方以如此正面、积极的意义上运用。而其使命,亦伟大艰巨:在全球化的世界里,推进中国汉语战略,推动汉语成为强势语言。  
    国家汉语战略浮出水面  
    22岁的福建师范大学学生余燕南,一年半前走上了菲律宾马尼拉一所华文中学的汉语课讲台。面对从幼稚园起就学习汉语、华裔占有一定比例的学生,余燕南举起一幅地动仪的图片,台下学生的回答却让她哭笑不得:“ashtray(烟灰缸)”。  
    半年前,当她离开这所学校时,学生们用普通话表达的依依别情让她在感动的同时颇有成就感。“是你让我们知道了秦始皇、汉武帝,是你让我们学会了包饺子、写春联……”  
    在马尼拉北黎刹育仁中学10个月的汉语教学,余燕南的70多名学生从普通话“零基础”,到爱听“唱歌一样”的中国古诗,甚至打球嬉戏时也能顺口说出字正腔圆的“好球”、“赖皮”。而对于余燕南来说,怀念才刚刚开始,她时常想到自己为全校普通话教材录制的录音带,“人走了,声音还会长时间留在那里。”  
    余燕南是中国首批派往国外的汉语教学志愿者之一,和她一起到菲律宾的还有16名志愿者。他们是中国汉语战略的第一批身体力行者。  
    中国国家汉语战略的浮出水面,是在2004年上半年。  
    早在4月15日,教育部副部长章新胜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国际汉语教师中国志愿者计划”正式启动。第二批派往菲律宾的志愿者增加到80名,将于5月底出发。而今年派出的志愿者总数将从去年的40人增加到数百人。  
    志愿者计划的目标可谓宏大:5年内使全世界学习汉语的人数达到1亿人。在专门为这个庞大计划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一贯低调的中国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齐齐亮相,从担任常务副组长的章新胜,到办公室主任严美华,详尽地向媒体介绍了包括计划背景、志愿者招募办法、培训、经费等有关情况。  
    这不仅被舆论视为对全球范围内日渐升温的“汉语热”的回应,更被解读为中国政府推展汉语言文化的主动、系统性动作。被世界上最多数量的人口使用、但由于政治、文化原因而处于弱势地位的汉语,似乎正在谋求一次崛起。  
    150年前的晚清时期,封闭的清政府开始设立“同文馆”,延聘外国教席,教授英语等外语,其目的主要是在与列强签订不平等条约时尽可能少受蒙骗。但这种最初严格限定在技术层面的语言修习,最终却突进到科技、文化、思想乃至意识形态领域,引致中国“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语言的交流往往会带来意外的收获,这让人们有更多期许。  
    而“孔子学院”的亮相,是中国国家汉语战略向深度推进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汉语教师荒”  
    来自中国国家汉办的信息表明,目前在全球存在着对汉语的强劲需求,由此形成的“汉语教师荒”格外醒目。  
    国家汉办提供的数字是:马来西亚汉语教师缺口9万,印度尼西亚缺口10万。国家汉办主任严美华解释说,这些数字都是教育访问团出访时对方国家提出的。  
    据严美华介绍,日本、韩国、泰国、菲律宾、越南、印尼、中亚五国、印度、巴基斯坦等周边国家对汉语教师的需求都非常迫切;非洲、阿拉伯地区、南美也有要求;而欧洲、北美、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发达国家,也都希望在汉语教师方面得到中国的帮助。  
    目前国外学习汉语的人数已经超过3000万人,大约100个国家的各级各类教学机构教授中文课程,其中大学2300余所。  
    “汉语教师需求倍增,持续、快速发展,传统和常规的办法难以满足这个要求。”章新胜说。  
    在这个背景下,“国际汉语教师志愿者计划”应运而生。  
    据悉,目前中国获得对外汉语教师资格证书的约3000人,国内专职教师和兼职教师共计6000人。严美华说他们“一肩双担”:既要承担6万留学生的汉语教学,还要赴国外教授汉语。  
    教育部官员表示,无论是师资现状还是国家财力,都无法像一些发达国家那样完全靠政府派出教师,只能利用我们国家的优势,启动志愿者计划。  
    相对于有限的汉语教师资源,志愿者数量显然充裕得多:每年仅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毕业生就达万人以上,其他相关专业数量更大。社会上还有大量可以利用的汉语教师资源。  
    严美华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志愿者计划”借鉴了国际通行的做法,着眼于积极奉献的志愿者精神,“大学生支援西部的志愿者行动也让我们提升了信心。”  
    数百年前,秉承宗教精神的西方传教士曾经给东方国家带来了深远的影响;近代以来,通过民间或官方渠道,语言文化的交流持续热络,据称在菲律宾美语及美国文化之所以影响广泛,与300名美语教学志愿者到菲律宾各地推广美语密切相关。而中国政府此次正式启动规模可观的志愿者计划,世界上亦罕有先例。  
    国家汉办列出的志愿者申请条件很宽泛:年龄在65岁以下,有奉献精神,有相关专业大专以上学历。  
    “经过24年改革开放锻炼的中国公民,只要符合条件,经过培训,完全可以奔赴到世界各个角落,哪里有汉语需求,他们就可以到那里去胜任。”章新胜说。  
    国家汉办为此设立国际汉语教师中国志愿者中心,具体负责志愿者的招聘、培训、派出、签约、咨询、经费支持以及日常管理等具体事务。据悉,目前“国家汉办”网站注册报名的点击量已超过3万次。  
    对于志愿者未来可能达到的规模,严美华认为,一方面要看国内志愿者的数量,国家财政的支持和投入;另一方面要通过双边的磋商、协议。“我们会有步骤、有计划地进行,在国外建立一个稳定的、有条理的工作渠道。”  
    事实上,由于各国情况有别,志愿者派出都需要一对一地协商,包括生活条件、工作条件、安全保障、交通、医疗、保险等问题。志愿者每月400美元的津贴,也需要双方协商分担。  
    负责福建师范大学志愿者计划的海外教育学院院长沙平则表示,现在向海外派出志愿者或教师,不是简单地补充当地教师不足,不是当劳动力,而是与联合办学结合在一起。“不再是单向的输出,而是互动的合作。”  
    中国政府对志愿者计划充满期待。在3月底首批志愿者回国的欢迎仪式上,严美华表示,志愿者们的形象,“将引领出成千上万个新的志愿者投身于世界汉语教学”。  
    “孔子学院”背后的文化期待  
    “一种语言变成世界的大量增长的需求,本身就表现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在世界的地位,它的综合国力以及它在世界的形象,更重要的是表现各国对这个国家未来的预测。”教育部副部长章新胜对媒体说。  
    以中国傲人的经济迅跑和国力增长为背景,远至非洲南端的南非,小至南太平洋岛国,从第三世界国家到发达国家,世界范围内的汉语热持续升温。  
    北京大学教授、世界汉语教学学会会长陆俭明,在过去5个月间两次应邀赴法国,给汉语教师做讲座,参加法国教育部主办的全法汉语教学研讨会。  
    他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汉语在法国发展势头很快,英语、日语、西班牙语的年增长率是2%-4%,汉语则高达38%。  
    在日本,汉语已成为继英语之后的第二大外语,“汉语热”直追“英语热”,仅日本主要五大中文培训学校的入校生,今年已突破5000人,比2000年增加了5倍。  
    在澳大利亚,汉语已经超过意大利语,成为澳大利亚第一外语。  
    《纽约时报》曾刊登一篇题为《2040年的中国》的文章,文中写道,到2040年时,在世界各地召开的各类科学会议上随处可以听到中文,而美国国内音乐排行榜上的中文歌曲也比比皆是。这当然只是一种假设。今天的现实是: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2003年9月公布的调查报告,中文在美国已成为仅次于西班牙语的第二大外语。  
    2003年底,美国大学理事会宣布设立AP中文项目,这意味着美国中学生选修的汉语课程将计入他们未来在大学中的学分。不久前,教育部、国家汉办和美国教育部签署了中美网络语言教学合作计划,汉语将正式进入美国的主流主体学校。在美国的大学入学统考中,汉语和法语、西班牙语等一样,成为认定的外语项目之一。  
    陆俭明教授表示,这些都是汉语教学在以往限制较多的美国获得的可贵突破。“这与我们积极主动的工作密切相关。”事实上,在以上项目的实施中,中方将参与编写教材、设计考试等工作。  
    国家汉办主任严美华接受《瞭望东方周刊》专访时说,在亚洲、大洋洲汉语教学基础较好的基础上,国家汉办针对薄弱地区确定重点,2002年为北美,2003年为中南美洲,2004年为非洲。  
    专家称,在欧美,学习汉语已经超越了实际的商贸、交流需要,对中国文化的向往成为主要动因。  
    一种语言能够引起热潮,除了该国国力、侨民分布,文化的魅力是难以量化而又绵绵不绝的动力。长期从事汉语教学的陆俭明教授,并不讳言语言教学中的文化动机诱导——比如用法语造句肯定是“去巴黎、看凯旋门”,用汉语造句就必然是“去中国、看长城”。  
    “语言的学习会加强文化认同感。语言永远只是载体,把中华文化推向世界是汉语教学的目的。”陆教授说,“当然我们更注重自然地呈现真实,增进了解,消除误会,而不是所谓‘文化扩张’。”  
    在国外设立专门机构推广本国语言文化,已经成为国际通行做法。英国有文化委员会,法国有法语联盟,德国有歌德学院,西班牙有塞万提斯学院。法国总统希拉克不遗余力地推广法语,塞万提斯的院长是西班牙国王兼任。而中国刚刚推出的“孔子学院”,则意在借助圣人声望向世界推展汉语及其背后广博的文化内涵。  
    据悉,一个全面涵盖对外汉语文化推广项目的“汉语桥”工程近期即将亮相。包括9个项目、涉及11个部委的计划已经上报国务院,不久后就将正式发布。这个工程除了包括志愿者计划、孔子学院等内容外,还将涉及与国外合作编写中文教材,对海外汉语教材评奖;邀请海外汉语教师做短期培训;汉语考试(HSK)以及一些专业考试等。  
    国家汉办新闻发言人张国庆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专访时说:对外教授汉语不是简单的教育问题,而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事业,要集中国内各方面的力量,形成一致工作的目标,比如现在商务部有些项目向汉语教学方面倾斜。商务部领导已经提出,商品走向世界,没有语言的支撑是不行的。  
    他说:宣传中国语言和文化,不只是我们有关机构的事情,而是全民的责任,如:在我们出口的产品上,多印几个中文字,也是宣传中国的语言和文化。在国外,推广民族语言不只有政府的支持,还有企业的支持,比如可以通过培训自己的汉语人才来宣传自己的企业。  
    事实上,在面向海外的汉语推广背后,是中国政府对发展社会科学的关注。一个多月前,中国政府发出《关于进一步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指出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中,哲学社会科学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强调要“充分发挥我国哲学社会科学认识世界、传承文明、创新理论、咨政育人、服务社会的重要作用”,并且“要大力实施哲学社会科学‘走出去’战略,采取各种有效措施扩大我国哲学社会科学在世界上的影响”。 
会否在故乡“沦陷”? 

    当汉语高调向世界扩张的时候,这种古老而优雅的语言,是否会在她的故乡沦陷? 
    加拿大留学生詹姆斯感到很不理解:因为喜欢形式简洁意蕴深远的中文,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学习,可是当他想和中国同学谈谈古诗词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和他练练英语口语。 
    “我的中国同学讲话时经常夹杂着英文单词,有些成语他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且很多人的中国字写得不好看。”詹姆斯有点失望。 
    当汉语高调向世界扩张的时候,这种古老而优雅的语言,在自己的故乡却多少有些处境尴尬。 
    喜欢流行音乐的公司职员张乐明,对英文RAP特别着迷,“中文歌曲里加上一段英文RAP,即使听不清唱的是什么,感觉也很酷。” 
    在一所中学教语文的徐晓敏,陪孩子参加过一次“疯狂英语”的讲座。谈起数万人拥挤在体育馆,手舞足蹈地呐喊出英文单词的场面,她觉得兴奋又有些不可思议:大家怎么学起英语来都那么有激情?那种激情为什么有那么强的感染力?在我的课堂上要调动起学生的情绪怎么就那么难? 
    一位网友这样在留言板上大声疾呼:“全球化”的浪潮中,汉语已经黯然失色。 
    “我们的华语世界,已经到了濒临失落与拯救的边缘!”数月前在上海举行的一个论坛上,海峡两岸的多位著名作家——余光中、莫言、苏童、马原等都做出这样的表达。 
    余光中不无痛心地说:英文充其量是我们了解世界的一种工具而已,而汉语才是我们真正的根。 
    “当你的女友改名为玛丽,你怎能送她一首《菩萨蛮》?” 
    汉语危机 
    初中生王凡很自然地把一堆网上聊天中的常用语移植到周记和作文中:“200”(公园)、“GG”(哥哥)、“GF”(女朋友)、“PMP”(拍马屁)、“酱紫”(这样子)、“偶(我)”、“KPM”(肯德基、披萨饼、麦当劳)……这些让家长和老师一头雾水的词汇,对于王凡和他的同学来说,却显得“活泼可爱,不死板”。 
    “汉语危机论”不仅仅来自“全民学英语”热潮的冲击,网络语言向现实生活的渗透,也被不少学界人士视为原因之一。 
    高级教师王辛铭说,有些同学在作文里会冷不丁地冒出个网络上的词语。一些年纪大的老师根本搞不清是什么意思。“对此若不加以引导,学生极有可能养成不规范使用语言文字的坏习惯。” 
    也有老师认为,学生面临考试、升学的压力,在这样的现实条件下,如果一味地使用网络语言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安全。阅卷老师一般都不会买账,这样会直接影响他们的分数。 
    “网络语言”真的要“革”现代汉语的“命”吗? 
    对此,也有专家认为,语文教师看重的是语言的规范性,旨在保证语言的纯洁性,但这种规范性要有弹性,是动态的不应是僵死的规范。语言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是同步的,社会发展越快越迅猛,语言就会不断地被丰富被更新。对于出现的网络流行语言不能简单地判断对错,它进入人们的生活需要一个逐步被接受的过程,因此宽容比扼杀更重要。 
    “语文教育有问题” 
    “中国语文教育有问题!”在两个月前举行的“中国语文教育高峰论坛”上,200多位语文教育专家、知名作家这样表示。 
    效率不高,学生学习兴趣与日俱减——承载着传统教化功能的语文教学,却被报以如此评价。 
    著名作家王蒙,面对小孙子的语文题“傻了眼”。这是道选择题,要求选出与“窗外有棵杨树”意思最接近的一句话,给出的三个选择是:一棵杨树长在窗外;窗外有一棵树,是杨树;从窗内看出去有棵杨树。“我觉得都差不多,确实不会做了。” 
    他说:“我对语文教育持批评态度,是我从自己后辈当中碰到了呆板的教育带来的问题。” 
    专家这样总结语文教学中的问题:“肢解”语文,考太多、太零碎的局部知识,过分强调标准答案,不重视综合性;语法教学让人厌倦,过于理性、专业,耗时多而收效小,有的学生还可能被败坏了学习语文的“胃口”;语文阅读脱离语言环境,对文章内容进行漫无目标的讨论,曲解文本内容,伤害了学生阅读的积极性。 
    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王德峰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中小学语文教学应摆脱“工具化”倾向,把人文精神的培育作为根本使命,让学生对人生和世界形成一种审美关照,唤醒青少年的心灵,维护民族的语言,也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 
    拆除信息世界藩篱 
    信息时代,网络的无国界传播让中文面临新的挑战:在电脑网络中,中文信息只占不到总量1%。有学者警告,中国在信息领域几乎丢掉了汉语的发言权,失去了汉语文化的空间。 
    研究者称,拥有成千上万个基本字符的汉字跟只有几十个按键的计算机键盘本质上是不相容的。从计算机技术上来说,中文的操作系统一般都以英文操作系统为基础而开发,或者干脆就是挂在英文的操作系统上,往往不够稳定,相互之间也不总是能够兼容。技术细节方面的问题给计算机网络上的中文传递带来不少麻烦。 
    一位学者曾经作过一项统计,在“社会·文化”(soc.culture.)网点下的120多个讨论本国文化的小组中,放弃本国文字而使用英文的国家中以中国为最大。一个以对外汉语教学及汉语研究为主要内容的联网讨论组,本来应该是使用汉语的好场所,然而多年来也一直是以英语为工作语言。就连中国人之间的网络通信,也为方便安全而使用英文。 
    这位学者质疑:如果为用计算机学英文,上了计算机就丢中文,那么以后计算机日益普及了,还要中文做什么呢? 
    事实上,中国自1970年代后期以来,已展开大规模中文信息处理研究与开发工作。从汉字属性研究到汉字输入技术、输出技术、汉字字型技术、中西文兼容技术以及汉字激光照排、汉字情报检索和汉字信息系统等,取得大量成果。目前从汉字特征的不同角度提出的键盘输入方案多达数百种,手写输入、语音输入也已实现,数以千万字计的大规模汉语语料库已经建立。中文信息处理系统的开发和生产,已成为中国计算机信息产业领先世界的重要部分。 
    改良汉字的呼声近年来日益强烈,有学者建议借鉴日本汉字与拼音文字双轨制的经验,创建第二套以表音为主、字母形式的语文,弥补汉字传输信息的不足:在书写方法上分词书写,方便检索。 
    一个世纪前中文的巨大变革如今屡被提及,当年教科书和报纸开始采用白话文写作,同时引进西式标点,这些中国语文进化史上翻天覆地的伟大事件,使中文有了今天的面貌。“为了汉语的推广,为了提升汉语的竞争力,今天的改革是顺应时代趋势的。”学者们说。 
开启“中国谜盒” 

    汉语的崛起,将改变以英美为主导的思想版图,改变人们看待中国乃至世界的方式  
    中学英语教师王敏很困惑——她的学生在英语作文时总显得“夹生”、“不切题”。尽管她在课堂上一直强调要“像外国人那样”,在文章一开头就亮出观点,但学生们却习惯于中国式的“画龙点睛”,将主要论点淹没在一大堆材料之中,最后才点题。  
    “学生们总是先用中文想好要表达的意思,再翻译成英文,”王敏皱着眉头,“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直接用英语思维呢?”不过有8年教龄的王敏直言,这一点她自己也很难做到。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亚洲语文文化系教授胡志德,学习汉语已有38年。研究中国近现代文学的他,最喜欢的是钱钟书的小说《围城》。那些处处隐含典故、满溢文化背景的表述,对于这位地道的美国人来说并不难于接受。  
    “迂回曲折,幽默反讽,以小见大,这些语言技巧都反映出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方式。”胡教授说,在中国,他时时可以碰到“从《围城》中跑出来的人”。  
    一部语言学著作这样写道:语言作为一种世界观,构成了人最重要的文化环境,直接塑造了人的文化心理。人是按照他的语言的形式来接受世界的,这种接受形式决定了人的思维、感情、知觉、意识和无意识的格局。  
    语言的隔阂,曾让人类修建“巴别塔”的梦想成为泡影;而在日渐频繁的跨国、跨民族交往中,当学习母语之外的语言已成常态,语言如水银泻地一般的渗透力,正默默影响着人们对于世界的看法。  
    语言特性体现不同思维方式  
    在19世纪西方人有关中国的偏见之中,汉语曾被指为“外形僵硬、刻板,语法模糊,莫名其妙,陈词滥调,引经据典又不注明出处”,从而引申出对中国人的成见:思维保守,口是心非,华而不实,含糊虚伪。  
    尽管在香港生活十余年的加拿大人彭迈克被称为“中国通”,他仍然觉得中国人、中国文化中有许多难以打开的“谜盒”。他在1993年出版的《难以捉摸的中国人》一书中写道:“中文是一种独特的语言文字……种种特点使中文如同一堵莫测高深的墙,将中国人与其他人隔离。”  
    来自美国的胡志德教授说,1966年他开始学汉语时,全班只有4名学生,学汉语被认为是奇怪的选择,出路也只有做学术研究;如今在他任教的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每年选修汉语的学生有200多人,与学习西班牙语、法语一样,汉语成为一种或出与兴趣,或出于工作、生活需求的寻常选择。  
    “人们认识到汉语背后的确有不同于西方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但这没有优劣之分。”胡教授说,“汉语不仅是了解中国的工具,它本身也反映着中国人的思维特点和对世界的理解。”  
    有西方学者认为,汉字的均衡构造体现出中国人注重平衡的观念和高度的空间思维能力;在中文中数字的名称极短,这个音韵学方面的事实,意味着数字信息可以更有效地储存在短暂的记忆中,处理信息效率更高,由此可以对中国人长于数学作出解释。  
    在“英语热”持续多年的中国,即使是普通人,也多少了解东西方语言表述方式的不同:信封格式,中国人习惯从大到小,国家、地区、城市、街道、门牌、姓名依序排列,而西方人恰好相反,先写收信人的姓名;个人简历,中国人一般从远及近,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事件,而西方人则将最近的情况放在最前面;表达感受,中国人大多铺垫迂回,顾及周全,西方人则直言坦陈……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教授毕继万认为,语言的特性不是偶然形成的,而是体现着不同的思维方式。他说,汉语表述的特点反映出中国人从一般到具体,从客观到主观,强调整体性的思维习惯;而英语国家则相反,以个人为中心,从我出发,向外扩展。  
    毕教授介绍说,汉字以象形为基础,其形成过程显示出中国人的形象思维,认识汉字的过程就是以象见意的过程,它直接导向一种直观把握世界的认知方式;而西方语言的字母、构词逻辑,显示出其理性思维。  
    按照文化语言学的观点,汉语句子结构的流水样态,反映出汉族人语言思维清晰顺畅的逻辑脉络。汉语的声韵乃至各种语法范畴,包括词、词组、词类、句类,都没有一个僵硬的界限,而是随语言表达之势相互转化。汉语是一种模糊型的语言,它不急于对世界下一个精确的定义,而是把世界放在一种虚实相映的辨证状态下加以感受。  
    有学者认为,汉语的精神,从本质上说,不是西方语言那种执着于知性、理性的精神,而是充满感受性和体验的精神,真实地体现了汉族人的哲学思维。而西方民族的语言思维特征是严密机械的二项式形式逻辑,强调非此即彼,因此对汉语语言思维的辩证逻辑难以理解。  
    任职于一家对外汉语教学机构的王晶玉对此深有感触。她说,自己的学生常常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从最初对中文的畏难、不理解,到了解中文的规律,直到后来有了对“中国大脑”的感悟。“外国学生告诉我,中文是最有逻辑的,中国人最有经济头脑,因为中文最简单,不需要繁琐的语法、时态,只要几个词排列组合,就可以表达出复杂的意思。”  
    语言决定世界  
    语言学家认为,一个人大脑功能的某些差异是受母语的熏陶形成的。爱因斯坦曾说:“一个人智力的发展和他形成概念的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语言的。这使我们体会到,语言的相同,多少就意味着精神状态的相同。”  
    文化语言学者申小龙在他的专著中写道:语言对人的最深刻的影响,莫过于它塑造了人对世界的“观点”。当我们体验世界时,我们是通过语言的范畴来体验。语言“模铸”人类看待世界的样式,不同的语言构成不同的世界形象。各种语言按照自身不断变化的分类系统来组织世界,并因此而产生很不相同的思维方式。  
    澳大利亚某些土著语言中,用许多词表示不同类型的沙;阿拉伯语中有6000个词表示各种各样的骆驼,区别其性别、年龄、种类、行为方式,但没有一个词泛指骆驼;汉族长期生活在封建宗法社会,对于父母同辈的男性亲属严格区分为伯父、叔父、舅父、姑父、姨夫,亲疏有别,而英语中对于这些亲属只用uncle统称。人们由此认为,透过不同的语言体系,世界的面貌不尽相同,甚至大异其趣。  
    语言不仅在概念体系、意义体系上是一种世界观,,而且在价值体系上也是一种世界观,一种民族对于毒药、草药、杂草,益虫、害虫、猛兽、珍禽、野兽、家畜的分类,都体现了该语言的价值观和价值体系。  
    最初将西方文化植入中国土壤的人们,如传教士,往往需要面对不同语言体系所呈现的世界无法对接的困境。一位法国语言学者说,在中国传教的耶稣会传教士用“老天爷”这一说法使中国人接受上帝这一概念,为了设法使中国人接受这一类概念,他曾遇到十分棘手的问题,因为汉语的思维方式不用正和负、存在和不存在,而是蕴涵着相互交替、相互结合又相互补充的精神。  
    在英美文化强势主导世界的数百年间,更多的人开始接受和融入英语所展现出的世界,80%的出版物以英语书写,来自英语世界的哲学著作牵动着全球思潮,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英语作品引导着世界的文化趣味,最尖端的科技成果以英语论证,连通世界的信息网络以英语为绝对主流。然而,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随着华人散布世界各处,被世界上最多人口使用的汉语,正在慢慢改变人们对世界的认知。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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