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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的印象

http://www.newdu.com 2017-12-12 苏州大学海外汉学研究中 佚名 参加讨论

    去年的黄梅,海棉体的世界,人在这样的日子里,是爬行的;乏得像一条蜒蚰。然而你若给他一秒钟的注视,又发现他在动,同时也有了路,没精打彩的,贫血的路。
  就在这些日子里,上海的文坛又在几种期刊上出现了,来势确有点俨然……。虽然,却也耳目一新。南通市上,就陆续来了《古今》、《杂志》、《风雨谈》、《万象》、《天地》。作风多数是整过形的南方儒生惰性的表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的劲儿。于是多少人又恢复了以期刊排遣日子的,不习上进的生活。我,开始就重温了文载道这三个字对我的好感。酣畅淋漓地读了《风雨谈》第一期上的〈知人论世〉。得了一点错觉的「名士」式的快感。
  我读文载道,读的是续集。这〈知人论世〉是续集的楔子。可是好景不常,这续集是没颜落色的,他的笔规避了具有绚丽敷彩的浮世相。而着意于历史事件和人物的稗贩,像一只浅薄的乐曲,禁不起话匣子的利齿,几次咀嚼,就剩下一堆渣滓。丢开文先生,目光找到另一件附着物。是「实大声宏」的纪果庵。他比文先生聪明,论点较不执着于几个固定的对象,虽然在视觉的燃烧下,使这位「北方之强」也渐渐现出有被蒸发得干尽的可能,时间却比文先生长得多。
  看张爱玲、看得真晚。是今年三月的事。「杂志社」社长,邀请上海文化人赴苏春游的知翠上高踞首座的就是文载道与张爱玲。约张的原意说是读了〈西洋人看京戏〉,发现中间有着颇多的人情味。这篇文章是早就在《古今》上见到的,却没有看,原因是格于「有着这样名字的女人岂能写出好文章来」的想头。如今发现有此一说,就得找出,一读之下觉得即以视觉的享受说,这享受是超过文、纪二公的。手头恰有第四期《天地》,翻出〈封锁〉来,这竟像是蒙汗药,一嗅之后云里海里,沉跌在一种文体的温床中。那「叮玲……」切断时间与空间的电车声,那山东人的开车,那电灯开处的小甲虫,我都以年幼时耽爱童话的心情爱上了。
  以后贪婪地读了搜罗来的旧文及陆续发表的新作。可是最受推誉的〈金锁记〉与〈倾城之恋〉却是《传奇》到通后纔读到的。迸着两个多蚊子的黄昏,放纵了一下视觉的欲求。结果却嗒然若有所失。同时也从一幅绮丽的幻画中,得到一次澄靖。或许是感受了太多的绮思吧,禁不住要吐露一点稚拙的印象,读者本位的印象了。
  先得反刍出最初的直觉来:是她彩绘的风格。虽然这风格,并非时代性的发现,二十六年前,以《文季》、《水星》为中心的散文作家中,就有着这作为「白话文」形式的反动之一的征象,然而到她手上,是纔得到毫不搀杂的最大的夸张。
  胡兰成先生说:「如果拿颜色来比方,则其明亮的一面是银紫色,其阴暗的一面是月下的青灰色。」我所感印的则较浓艳。无论如何总该不是原色,就说银灰,银紫吧!紫,灰就是一团朦胧,朦胧的烟雾。是太强烈的色与音的共鸣之潮的升华,是李义山诗「蓝田日暖玉生烟」的境界,是一块手工的乡土风的彩锦。定神去摩挲一下那又发现织就这彩锦的纬线,是种造型的技法,是深刻的观察,与正确的表达的结果。而其经线,则是适当的速度,与有效的剪接,是音乐的电影的手法。将人物,环境,故事,捏塑。以节奏,色彩为间架。是一气呵成的整体。一段段切开,却点点滴滴又都蕴涵着完整的光芒,是一环盘串的珠炼。
  我想起某次人马倥偬中的事。有人从流氓肩上截夺下一只朱红的大皮箱,灿烂精致又重甸甸的。是世家大户流出的东西。当众将锁撬开,里间贮满着盘结游动的锦缎。
当然也有人在张先生的锦簇花团之下,是不忘理性之约束的。于是就有着透视的究诘。发现了作者目光所涉猎的地域。换句话,读到〈金锁记〉,我们赞美曹七巧的性格的刻画;读了〈倾城之恋〉,我们赞美机智的叙述。可是在赞美之后,稳定了的心绪就进一步要求整个的了解。这是每一个耽溺于这种感观的享受的读者最后必有的困惑。或许也有人想:「总之是乱世的奇闻,归根是灾异呢?是祥瑞呢?却难解」,我们却不想含糊。
  一切享受都过去了,面前留下的难题,得剖析。
  五月、六月的《杂志》上,有胡兰成先生的评论文。我看见的,是一块飞速转动着的七色板,感觉其多彩而又流利,然而有所论列,却无不是灵感的游戏。
  即拈住「题材」这两字来瞧吧,张先生在九卷四五合期的《新东方》上,曾郑重地为自己辩解。她说,她所写照的是「人生安稳的一面」。这安稳的一面是什么呢?是一种「古老的记忆」,所以攀住它的原故则是「这时代旧的东西在崩坏,新的在滋长。但在时代的高潮来到之前,斩钉截铁的事物不过是例外。人们只在感觉日常的一切都有点不对,不对到恐怖的程度。人是生活在一个时代里的。可是这时代却在影子似的沉没下去,人觉得自己是被拋弃了。为要证实自己的存在,抓住一点最真实的,最基本的东西,不能不求助于古老的记忆」。这说明了这些「古老的记忆」,是忙乱中急不容择错的援手而抓住的。因为「斩钉截铁的事物不过是例外」。这样的辩解对寄最大希望于她的读者是满意的。因为她并非「有所耽溺,流连忘返」。可是胡先生所说却背道,首先他就危险地炫示着一个虚幻的「启示」。这启示的内容是:张爱玲「也不过是个人主义者罢了」。尽说个人主义者是「叛逆的,他可以走向新生,或者破灭,却是不会走向腐败……,要祛除氲氤于「雾数」的东西上头的神秘,而诉之于理性——是旧时代的抗议者,是新时代的立法者」。是为了完成一种「新事物的寻求」。「时代在解体,她寻求着真实而安稳的人生」。这安稳的人生是什么呢?大火以后的罗马城,到处孳萌着的耶稣基督博爱的幼芽,卢骚时代的前景,市民层的崛起。而同在「时代在解体」之下的张爱玲所「寻求」的「人生」,胡先生则硬配其为曹七巧的,白流苏的断线鹞子式的人生,「雾数」的人生。
  倘若,〈自己的文章〉发表在五月之前,怕不会有这样的误会吧?胡先生的评介文学在某种意味上,诚然是完美的。惜乎立论在灵感的狩猎上,于是落得零乱,支离不成体系。
  我告诉读了《传奇》得大欢喜的人,请他且慢欢喜,因为他只读了上册,那余下的一半,是五月号《万象》上迅雨先生的文章。那里面,有着安稳的论据,和适度的推誉。他说张先生的出现,是新文学运动发轫出来各种养料的酝酿的一种结果。这结果是属于「技巧」上的,她在文运进程的目下,应占有一个位置,然而这位置不应特出。他又以下面的话来概括她的中心题材:
    恋爱与婚姻是作者至此为止的中心题材,长长短短六七件作品,只是variations upon a theme遗老遗少和小资产阶级,全都为男女问题这噩梦所苦。噩梦中老是霪雨连绵的秋天,潮腻腻的,灰暗,骯脏,窒息与腐烂的气味,像是病人临终的房间。烦恼,焦急,挣扎,全无结果。噩梦没有边际,也就无从逃避。零星的磨折,生死的苦难,在此只是无名的浪废。青春,热情,幻想,希望,都没有存身的地方,川嫦的卧房,姚先生的家,封锁期的电车车厢,扩大起来便是整个的社会。一切之上,还有一只瞧不及的巨手张开着,不知从那里重重的压下来,要压瘪每个人的心房。这样一幅图画印在劣质的报纸上,线条和黑白的对照迷糊一些,就该和张女士的短篇气息差不多。
    这里所谓「短篇」广义的说当然也是能够包括〈金锁记〉与〈倾城之恋〉的。在论述到这两篇时,他用了更精细的解说,他明确的指出作为〈金锁记〉的主题的是人生主要斗争现象之一的情欲,对人类的控制。这样解释之后,于是所有的娇艳的花朵,与绿油油的枝叶都得到依附的棚架,获得完全的效果。他说〈金锁记〉是「张先生截止目前的最完满的作品,颇有《猎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至于他加之于〈倾城之恋〉的权衡,至少对我个人是一种增减不得的领悟。「因为是传奇,没有悲剧的严肃,崇高,和宿命性;光暗的对照也不强烈。因为是传奇,情欲没有惊心动魄的表现。几乎占到二分之一的篇幅的调情,尽是些玩世不恭的享乐主义者的精神游颤:尽管那么机巧,文雅,风趣,终究是精练到近乎病态的社会的产物,好似六朝的骈体,虽然珠光宝气,内里却空空洞洞,既没有真正的欢畅,也没有刻骨的悲哀。」
  造成上述缺陷的原因是综合的,一方面因为「缺少客观探察的机会」,以致「混入主观的情操」。忘记了「王尔德派的人生观和东方式人生朝露」虚无意识的混和是「最无前程」的基调,一方面是技巧的诱惑,技巧变成熟极而流的骚动,时时「要求一显身手的机会」结果成为文字游戏,反戈一击谋害了艺术。
  总之我们是「不能让新的缺陷去填补旧的缺陷的」,所以我们庆幸张爱玲先生的出现,然而假如缺少了迅雨先生这样的善意的剖析,就难期完全的创造。「理论从作品汲取」,这话有商榷的必要。个人的作品里,岂能盘踞一座嵬嶷的理论建筑?
  让我再重复一遍个人的期望吧:
  是这样连绵雨的日子,是这样丑陋的枝干上的花朵,如要求她健康的成长,那么就应当剪撷了蔓生的装饰音,废弃黄金律的构图法,步入一个博大深湛的天地。
     (原载一九四四年九月《北极》半月刊第五卷第一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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