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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诗歌中的“鱼”和“鸟”(2)

http://www.newdu.com 2017-12-11 《创作评谭》 黄嘉仪 胡少卿 参加讨论

    任人宰割的无力的精灵
    顾城前期作品中梦幻自由的鱼、鸟形象与其“童话诗人”的气质是一致的。但如同他认为“童话诗人”只是自己“外在的印迹”6,“梦幻自由”也远不能概括鱼和鸟的全貌。事实上,在前期作品中,顾城同样表现了一些带有黑暗、恐怖气息的鱼和鸟:
    早晨/明朗的枝条上/墨黑色的鸟群/一动不动//夜色已被洗净?//渡鸦/静静的灾难/注视着/一动不动 (《静静的灾难》,1981)
    现在,我们去一个梦中避雨/伞是纸的,也是红的/你的微笑格外鲜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后的/黑杨树,上边落着鸟/落着一只只闪电 (《梦园》,1982)
    在墨绿色的夜里/我梦见过鱼//它们轻轻动动/就靠近我了/黑铜的背上有张小帆//它们用丝绒般的嘴/喝着什么/好像有弯刀在暗中戒备/那声音走上了楼梯/过了一会/鳃就张开了/像伤口一样大大张开/鲜红,鲜红/剑水蚤猛地一跳/又按圆舞曲的礼节/缓缓落下//眼睛始终睁着/穿过一道道虚幻的铁栏/为了不使泪水迸落//它们一动不动/行进着/女巫的星宿依次闪亮 (《我梦见过鱼》,1983)
    我还要到山下去/去劝说深绿的水纹/去劝说鱼//去劝说那些/湿精精的小身体/不要靠紧墙壁 (《走向浴场》,1983)
    乌鸦自古就是“不祥之兆”,带有灾难的气息,黑杨树上闪电般的鸟又像要撕裂原来甜美的梦境。《我梦见过鱼》中,恐惧感由一系列的未知带来。“轻轻动动”“丝绒般的嘴”“过了一会/鳃就张开了”“一动不动/行进着”,呈现的是一组精细的慢镜头,可是这对我们看清梦境的真相却不起作用。“喝着什么”“好像有弯刀在暗中戒备”“那声音”“虚幻的铁栏”,都是非确指的、幻觉式的。“剑水蚤猛地一跳/又按圆舞曲的礼节/缓缓落下”“女巫的星宿依次闪亮”,在秩序感中同时包含着另一种神秘的仪式感。我们看不清水中究竟暗藏了什么,正是这种浑浊不清的未知感令人畏惧。“那声音走上了楼梯”,尤其让人想起电影里经常表现的当听到危险一步一步靠近时人的极度紧张和恐慌,这里通过敏锐的听觉表现了诗人高度警惕的精神状态。类似的,《走向浴场》中诗人对鱼进行“不要靠紧墙壁”的劝告,也营造了一种不明所以的恐惧。水中隐藏的各种神秘危险,亦可看作诗人精神世界中的阴影。荣格认为,水“是黑暗的精神的一个活生生的象征”7,“水是对无意识的最普通的象征”8。“谁要是照进那水的镜子必定首先照见自己的脸孔,谁要是走向他自己必定与自己遭遇。那镜子绝不取悦于人,它忠实地反射照镜子的人,也就是说,它忠实地映出我们从未向世界显示过的那副面容”9。顾城在水边照见的是“童话诗人”面具后的自己,他曾对世界、对鱼和鸟抱以美好的想象,根源却是对于现实的恐惧和排斥。当幻想不断被强大的现实粉碎时,这种恐惧随之逐渐膨胀,吞灭了原来童话精灵般的鱼鸟,剩下的是一些受伤、饥饿、失去活力的弱小生命:
    二十几只鸟没了/我怀疑厨子/椅子/鸟一跛一跛地回家/鸟围住水池/鸟的嘴被鸡踩着 (《目》,1985)
    鸟属于网/鱼也属于网 (《子弹》,1986)
    那根线是鱼线/被水里的阳光粘住/所有愿望/都可以抽成透明的丝/只要诱惑/在水下进行/惊讶吗/那就绝望地跳跳/鱼终于学会了/使用鱼刺 (《提线艺术》,1982)
    远远的看是桶倒了/滴/好多精细的鱼/在空中跳舞……//滴 滴/远远的看是桶倒了/机器开鱼/一条变色的鱼/放鱼盘子……//腿伸过去 里/看/鱼/锅里/雨//整个下午都是风季//盘子讲话 盘子/盘子/盘子//你是水池中唯一跃出的水滴/一/滴//门开着门在轻轻摇晃 (《滴的里滴》,1986)
    小鸟被不明对象伤害虐待,跛着不能飞翔。在写鱼的诗中,现实的困厄挤压则通过暗示性的捕鱼、烹鱼行为来表现。雨、水池与鱼离不开的水构成联系,而鱼线、水桶、盘子、锅则是对捕杀、烹煮行为的暗示。有论者指出,这是象征生与死的两类对立性意象,表达了对于干涸和死亡的焦虑和恐惧,以及诗人与环境之间极度紧张的关系10。
    在这类作品中,最晦涩又常被顾城谈论的是《滴的里滴》。顾城在这首诗中记录了自己一次心理崩溃的过程,他称之为“明亮的疯癫状态”11。“一个劲冒冒 冒进烟里”“桶倒了”“精细的鱼在空中跳舞”“鱼把树带到空中”“棕色的腿”“树一个劲放烟”“树倒了”“放鱼”“一条条撕”“水晶鼻子”“冒烟鱼”“五只脚”“机器开鱼”“放鱼盘子”“撕鼻子”,诗中一连串复杂无序的意象包含了撕扯的动作、破碎的身体、倾倒的物品、危险的烟雾、错乱的悬浮,仿佛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其中,鱼的形象反复出现,鱼跳舞、冒烟、被释放、被机器剖开、跳回水里、放盘子里、放锅里,暗含了狂欢与虐杀、自由与窒息、生存与死亡等一系列相互冲突的隐喻。贯穿全诗的还有一种充满焦虑意味的听觉意象—“滴”“滴滴”“里滴”“滴的里滴”,短促、断裂、无规则而又反复模拟重现的水滴声,犹如一支高亢又杂乱的进行曲,“戏弄”着这个世界既定的、有条不紊的秩序。顾城说,当他无法与现实对抗、无法改变世界、无法实现自我时,便从梦想、文化、历史中寻求依靠;但这些支持物都是自身以外的,一旦它们崩塌,人也会跟着倒下12。《滴的里滴》中种种纠结混乱的意象,正表现了这种不受控制的分裂、崩溃,以及诗人狂躁不安的情绪。
    顾城不仅在诗中通过鱼的形象寄寓自我,在绘画中亦复如是。1993年顾城反复创作过几幅以“鱼在盘子里想家”为主题的绘画(图4,图5),画面中是数量不一的平放在盘子里的鱼,或是完好的,或被切开。
    此时顾城已经离开北京六年,在新西兰居住四年多以后,为“负起挣钱责任”,他离开激流岛赴德国从事文学工作,并重新开始在欧洲各国参加学术交流活动。通过盘中“想家”的鱼儿,顾城表达了自己为了维持现实生活不得已离开“桃花源”(激流岛),不断在异国他乡奔波漂泊的疲惫,以及寻求安定归宿的愿望。同时,远离水源的鱼儿也暗示着顾城精神世界中的干渴煎熬,面对死亡而无力挣扎。
    在各种表现鱼和鸟的作品中,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直接呈现鱼和鸟的伤口或死亡姿态的诗歌:
    在深夜的左侧/有一条白色的鱼/鱼被剖开过/内脏已经丢失/它有一只含胶的眼睛/那只眼睛固定了我 (《在深夜的左侧》,1982)
    鱼被放到窗台上/两鳍都干了/身子支着,向前看着//多么美的鱼 (《美鱼》,1988)
    你注意我的心/正在破裂边缘/脚下就是砧板/我堵不住瓶子/里边有烟和鸟叫 (《把握》,1990)
    一只鸟不停地叫/电一样哀凄 (《暗中的美丽》,1991)
    空洞无神的鱼眼将诗人“固定”,就像一面镜子让他照见了自己的真实处境和内心世界。瓶子、烟、鸟以及闭塞空间中的烟雾,使人联想到小鸟的窒息和挣扎。电与鸟鸣并置让人感到一种抽搐、尖锐的痛苦。诗中各种或伤或病或死的鱼、鸟都是顾城自我形象的投射,反映了他在现实和想象的落差中遍体鳞伤的状态。他把干渴、呈不自然僵直状态的鱼唤作“美鱼”,可见他与阴郁、孤独、死亡有着一种近乎“品尝”的可怕交流。顾城在后期创作中对此类悲剧性情感的摹写,与前期诗歌中表现出的对自然、生命的热情和乐观形成鲜明对比。这两种反差巨大的鱼、鸟形象,源于理想与现实的撕裂,也显露出他性格中的极端和偏执。无法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取得平衡,使他的痛苦甚于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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