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已知“索索”至少在南宋中后期就已被改为“瑟瑟”。以博学著称的杨慎为何又会犯这种错误呢?这还要从明中叶的语音演变说起。 王力的《汉语语音史》认为明清入声与元代入声的区别是“元代入声多转为上声,明清入声多转为去声”,而且“明清的入声的分配已经接近现代了”。麦耘在反映明中后期官话音的李登《书文音义便考私编》里,发现入声二质中,瑟注为师入声,是[],又见于九陌,与色、啬等字同音,当读[](见《汉语语音史上的韵母》)。按色、啬正是皆来韵的字,和客同。考虑到官话系统入声已经派入三声,而且当时人未发现“瑟”与“客”押韵的不妥,“瑟”的“师入声”读音可能已经从当时的官话系统中消失。 所以,这一时期语音变化的结果是,“索”仍然为上声。而“客”在全元曲里入皆来韵92次,车遮韵仅1次。不过至迟到了明中晚期,“客”字在官话系统中,当已为车遮韵。这在当时谣语材料里可以体现。清人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记载: 明天启间客氏魏忠贤用事,当时有‘茄花委鬼’之谣,盖京都语‘客’如‘茄’也。《元史》怯烈氏或作克烈。英宗国语谥曰‘格坚皇帝’,石刻有作‘怯坚’者(泰安府东岳庙圣旨碑),盖亦读‘格’为‘客’,因与‘怯’相近也。 钱氏讨论的虽然是声母问题,但据此可知明天启间京都“客”字与茄、格、怯等音近,主元音应当同是[]。所以“客”和“瑟”,主要元音和声调相同。杨慎等当时人用官话读,未加深究,加之无作“索索”的善本参照,自然不会察觉其中不妥。 回头看马致远《江州司马青衫泪》前四句: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别。 前四句明显对白居易原文进行了改动,而且有意让“客、别、瑟”押韵。其中“别”,是车遮韵,有可能是明人改写。 由于实际语音的改变,南宋以来的白集误本,还导致后人改动其他古书。《全芳备祖》的明毛氏汲古阁本、《文苑英华》明隆庆元年刻本、《方舆胜览》《事文类聚》的四库全书本都被改为“瑟瑟”,可见误本的流弊。 就今天来看,现代北京音,瑟、客都是开口呼去声,主元音相同,而索是合口呼的上声,读音区别较大。因此我们读《琵琶行》中“瑟”“客”当然较“索”“客”相押朗朗上口。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