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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以来,对独树一帜的大词人姜夔的研究日益深入,而学苑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赵晓岚女士的博士论文《姜夔与南宋文化》,又将姜夔的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姜夔“其人气貌若不胜衣,而笔力足以扛鼎;家无立锥之地,却图书翰墨之藏汗牛充栋;内无担石却每饭必食数人;一生依托达官贵人却又不受厚赠而始终保持人格独立。”人们惊叹于“这一个”奇妙的矛盾结合体,然而又多少对他何以将对立的两极统于一体感到疑惑。赵博士不满足于过去停留在社会学、历史学方面的背景探讨,有意对白石其人其艺作全景式扫描,对其所处之世作全方位透视,以期从文艺、历史、社会、文化环境等方面还其真正面目。 览阅赵著,洋洋洒洒四十余万字,博学卓识自不待言。其突出特点可用三字简括:全、新、深。 先说全。前人的姜夔研究,多集中在词学探讨上,对他在诗、书、乐等其它方面成就的研究非常薄弱。赵著采用一网打尽的方法,综合研究姜夔在各个艺术门类上取得的成绩,从而使姜夔在文学艺术史上的地位第一次得到全方位的认识与界定。当然,“全”处理不当,也可能流于浮泛。赵著力避此弊,在全面把握的基础上,特别注意突出重点,对研究对象的主要成就不惜浓墨重彩,大书特书。如中编用251页的篇幅讨论姜夔的文艺创作,而词论就多达121页,其篇幅几乎是诗论、乐论的总和(后者加起来只有130页),体现出著者统筹兼顾而又主次分明的研究思路。 赵著在结构安排上,具有高屋建瓴的气势。全书分三编。中编“姜夔的文艺创作”,展示姜夔在文艺方面取得的累累果实。反观上编“姜夔的文艺思想及学术成因”,则明显是探讨姜夔之所以取得硕果的原因,分析姜夔在文艺创作中的指导思想。下编“姜夔在南宋文化中的定位”,又把姜夔放置于整个时代背景下去观照,从而对其人其艺做出真正准确的定位。由于上、中、下三编具有密切的逻辑联系,全书浑然一体,每个部分相辅相成,难以分割。 次说新。学贵深造自得,没有创新就没有学术的发展。姜夔同时人及近人每以“晋宋人物”来概括他的文化人格。这位文学名家在中国文化的发展中究竟属于何种类型?他同南宋文化的关系究竟怎样?赵博士通过综合研究,认为姜氏虽有受晋宋流风影响的一面,然其文化人格的主导倾向仍是与南宋主流文化(儒学)息息相关,同时也有自身的突出特点。类似的新见多多。尤为可贵的是,著者有关结论牢固建立在理论分析与实证支持密切结合的基础上,“做到不偏信一隅,不妄下雌黄,不执于或此或彼的是非”,力戒哗众邀宠,真正新而不怪,所有看法都尽量以理服人,故能时时引起读者的共鸣和兴趣。 再说深。还姜夔本来历史面目的文化研究是一项复杂艰苦的工程。其中甘苦,正如著者感叹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然而正是由于她三个寒暑的“赶路”,自甘淡泊,乐此不疲,从而使她的姜夔研究在已有的研究基础上更上一层楼。马积高先生在书前序言中很中肯地指出:“她综观宋以来经济文化发展的趋势,指出南宋的‘江湖文化为一个质变点,形成了一种在仕、隐之外的第三态士人’,他们‘以谒客而对权贵产生从物质到精神的依附关系,他们所擅长的文艺已从自娱自足嬗蜕为变相的商品’,而‘依违于贵族与平民间的姜夔不屈己地度过了清贫而又诗化的人生,以布衣而得盛名’,乃是‘江湖文化中的亮点’。我认为,这更是一种切合实际的精到见解,且对研究明清文学与文化有重要的启迪。” 由于著者对姜夔其人其艺有精到的研究与把握,所以她在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上常能做出比较准确的辨析。关于姜夔合肥情遇,“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已作详细考证。近年来,有学者对姜夔恋情词是否专为合肥歌伎所作表示怀疑,认为姜夔情遇不止合肥一地。赵著通过详细的考辨,指出这种怀疑的根据是不太可靠的,还是以不推翻夏承焘先生的合肥说为好。 仅凭500多页的外观,赵著可能会给读者造成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其实,赵著既是给专业人士看的,又是非常适合那些有强烈求知欲的普通读者需要的。该书深入浅出,虽深却不令人望而却步。除了用平实、朴素的语言论述深奥的专业问题,使观点明白易懂之外,著者还将自己的诗词创作造诣运用到专著写作中,使分析、论述饱蘸诗情,赋予学术著作以文学作品一样的形象性、生动性。试看第三章中的一段文字: (《踏莎行》“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点明入梦,因此,尽管有“轻盈”“娇软”的身姿体态,有恋人“薄情”“相思”的怨艾诉说,有“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的展顾回忆,但毕竟是“梦中未比丹青见”,一切都是朦胧的、虚无短暂的,恋人的离魂只能在千山皓月的凄冷中独自归去,而词人的梦魂也如夜间飘渺的流云追逐而去……踽踽独行的离魂,飘渺孤飞的梦魂,在这个清空凄美的艺术境界里,又蕴藏着词人那颗孤独心灵几多对美的渴盼和无奈!(第287页 《姜夔与南宋文化》的问世,使姜夔研究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该书可圈可点处颇多,除上述全而不泛、新而不怪、深而不艰几点外,著者的谦逊态度亦值得称道。面对这部丰厚的学术专著,赵博士全然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她说:“现在奉献在读者面前的与其说是我三年博士生学习的‘成果’,不如说这只是我学术生涯的起步”。她以《颜氏家训》自勉,企慕达到一种更高的为学之境。瞻望未来,著者理智地告诫自己:“我面前的路还很长,很长。也许,我还得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在学术研究环境日趋完善的条件下,赵博士有此宏愿,相信她一定会像前辈期待的那样,“在已取得的成绩的基础上坚持不懈地努力,继续在我国文化遗产这块富饶的土地上潜心耕耘、开拓,作出更大的贡献”。 原载:《宋代文学研究年鉴》2000-2001 (责任编辑:adm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