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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鲁枢元在文艺学跨学科研究、尤其是生态文艺学研究方面表现出一种万取一收的魄力。当我有幸读过枢元的散文集《心中的旷野》（学林出版社出版）之后，它便沿着由“文本”而“人本”的轨迹，注入了新的元素和内容。在他看来，用生态学的眼光透视和把握文艺、文化乃至一切自然、社会与精神现象，进而提升全民族的生态意识和生态文明，已不再仅仅是校园中的课题和书斋里的学问，而是逐渐内化为生命实践中一种崇尚自然的伦理尺度和价值取向，一种节制物欲的人文操守与行为圭臬。 在他笔下，无论旷野抑或荒野，均已引申和转换了原有的意涵，而更多成为人类精神层面的一种隐喻。用全书《题记》里的话说：“像那渐行渐远的大自然中的荒野一样，心中的荒野该是我们每个人意识的源头，心灵的故乡；是我们原始的体验、鸿蒙的感受、混沌的思绪、蒙眬的憧憬。那又是一种无语的念想、执著的守望，那也该是我们每个人的精神的栖息地。”显然，在作家看来，心中的旷野滋养和护佑着现代人的健康生存。“如果你能够暂时躲开喧嚣的市声，排除掉日常的焦虑，以宁静、恬淡的心态回顾一下自己的生命，追忆一下自己的童年，重温一下早已飘逝的梦幻，你也许就会回到那片蓊郁苍茫的旷野，那无疑就是一次心灵的返乡、精神的回归。”然而，现实的情况却容不得乐观。排山倒海的现代文明不仅席卷着大自然的旷野，而且也使人们无形中远离乃至抛弃了“心中的旷野”；而发生了心灵变异的人类，又反过来更加放肆地糟蹋着自然的生态。如《疯牛病与精神生态》，其中折现的人类精神生态的失衡令人惊悚。而一篇《荒野的伦理》更是站在时代意识的制高点上，从人与自然的维度切入，揭示了现代人所面临的生态危机和生存困境，进而告诫自高自大的现代人类：“你不能再漠视荒原的伦理。” 显然是为了唤醒人们心中那沉睡已久的旷野，作家在若干篇章里，凭着记忆的牵引，重返流逝的岁月，欣然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心灵的旷野，于是，我们面前浮现出一系列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与画面：奶奶手中那不绝如缕的棉线和毛线重新诠释着什么是“命若琴弦”；一盏长方体的小风灯照亮了母亲生活的艰辛，也承载了“我”儿时的宁静与安详……不妨以《玩具》为例。它由烈士刘胡兰牺牲前衣袋里装的玩具——一支空的万金油盒子落笔，继而对比性地写了今日儿童玩具的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和昔日自己那些质朴单纯的儿童玩具。接下来将笔触向纵深延展，敏锐地指出：“过去的玩具，重在主体‘玩’的过程，现代的玩具重在作为客体‘具’的制作精巧。过去的玩具总是期待着主体心智情感的更多投入，现在的玩具则成为玩具制造商们高科技、高工艺的展示。以前的‘玩’，是心对物的同化，心对物的拥有；现在的‘玩’，是物对心的契入，物对心的占据。”真可谓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再看《外婆的茅屋》，这篇作品透过一双童眸，勾勒出外婆物质的贫困与生存的艰难，甚至勾勒出她的愚昧和迷信，然而却又不失时机地加以提示，外婆正是凭着人类本能中具有的与自然的亲和性，一次次走出了困境，渡过了难关。作家禁不住发问：现代人如果完全丧失了自然的恩赐，又靠什么去建造赖以栖息的家园？应当承认，如此这般的“心中的旷野”是质朴的，又是美丽的；是亲切的，又是睿智的。对于现代读者而言，它是情感的寄托，又何尝不是心灵的启示，精神的馈赠。 原载：《人民日报》2008-09-20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