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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麦河》里我要喊出:“救救土地!”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关仁山 参加讨论

    很早就想写一部关于河流、土地、庄稼和新农民的书。
    大地上的万物,最普遍的就是河流,河流是土地的血脉。我的故乡唐山冀东平原有一条大河叫滦河。河水从草原而来,它既有生命,也有使命。它从草原而来,最后流入渤海。滦河,古称濡水。发源于河北省丰宁县,又西向北流入沽源县,称闪电河。流经锡林郭勒盟正蓝旗折向东,称上都河。入多伦县后,至查干敖包东黑风河自北汇合,始称滦河。经小菜园出境复入丰宁县。经承德地区,经潘家口穿长城入唐山地区,又经迁西、迁安、卢龙、滦县、昌黎、滦南、乐亭七县,从老河口流入渤海。滦河较大的支流有羊肠子河、黑风河、蛇皮河、吐鲁根河等500多条。滦河,是唐山最大过境河流,两岸盛产麦子,船上装满了麦子,老百姓也称麦河。丰沛的水源,两岸泥土飘香,麦浪滚滚,麦子和土地在风中吟唱。这是我难以忘怀的生命景象。
    麦河游走于大山、平原和滩涂,使命平凡而神秘。它滋养了生命,同时诞生了地域文化。除了我向往的小麦文化,还诞生了冀东民间艺术“三枝花”:评剧、皮影和乐亭大鼓。我的家乡在冀东平原一个叫谷庄子的小村。村头几条小河交汇,我常到河里游泳逮鱼。我记得小时候,有乐亭大鼓艺人来村里说书,有睁眼的,也有盲人。我们坐在村口老槐树下听书,是非常惬意的。我十岁那年,正在村里读小学,放学背着书包钻草棵子玩耍。蒿草高高的,没了大人的腰,我钻进去就没影了。听见母亲喊我,就从蒿草丛里钻出来,看见母亲领个一位手执竹竿的盲人,我一眼就认出是唱乐亭大鼓的。这位盲人给我算了一卦,算着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瞎子说我长大“吃笔墨饭”。说完,母亲给了他一些黄豆和鸡蛋,瞎子给了我一颗麦穗儿。我有些不解,险些把麦穗儿扔掉,母亲说麦穗儿能避邪,保佑我平安。我在作品里多次对小麦进行描述,但并不知道,这就开始了麦子的崇拜,对麦子的崇拜,也就是对土地的崇拜。
    说到土地崇拜,我有很多的经历。我记得家乡过去有一座土地庙,乡亲们都叫“连安地神”。我的故乡管地神叫“连安”。地神在民间被称为土地,而祭土之神坛则演变为土地庙。在民间驳杂浩繁的神圣家族中,土地神算得上是最有人缘的神了。村里可以没有其他神庙,但不能没有土地庙。土地爷神小,可管的事挺多,庄稼生产,婚丧嫁娶,生儿育女,每天都忙忙活活。传说连安有着非凡的神力。因为这棵枣树有一个树杈无法锯掉,工匠就给他雕了一根拐杖,连安手里多了一个“麦穗儿”。他想去哪里,把“麦穗儿”往两腿间一夹,就像鹰一样飞去了。这根“麦穗儿”有非凡的魔力。举个例证吧,有一年大旱,人们到土地庙祈雨,一道白光闪过,连安手里“麦穗儿”一挥,滂沱大雨就落下来了。这些传说,更加印证了小麦和土地的神奇。我的眼前激起了种种幻象。传说中的连安手里的“麦穗儿”,总是表达出对小麦的热爱,对善的呵护,对恶的惩罚。人只有脚踩大地,才会力大无穷。我塑造的农民就找到了力量的根基。
    我想起了那一年麦收二叔的死。二叔有点倔,喜欢种地,本来子女都到县城打工了,可以搬到城里去,他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已经不靠土地了,可他还是想种地。我的一个堂哥回村搞“土地流转”,几次给他做工作,他都不愿意把土地让出来,谁也说服不了他。说到土地流转,他有好多担忧和困惑。二叔耕种土地,一头牛,一架铁犁,牛拉着犁,二叔扶着犁,一点点翻动着土地,配合是那样默契。他家的粮和菜都能自给自足,过着与“市场”无关的小日子,自得其乐。二叔对我说:“别看你在城里住高楼,坐汽车,山珍海味吃着,我不眼热,哪如我这一亩三分地舒服?”可是,那年麦收,二叔赶着马车往麦场拉麦子,二叔拉的麦子在河岸上与河南来的收割机相遇,不料马惊了,二叔从高高的麦垛上摔了下来,头朝地,后脊椎折了,当场就死了。这是咋样的交通事故?二叔尸体放在丰南县城医院,事情迟迟不能解决。后来二婶找到我,我拖托在乡政府当书记的同学给调节了。拖了二十天,二叔终于入土为安了。这件事情给我震动很大,二叔满可以离开土地的呀?后来我明白了,他是一个小农业生产者。我小说中的老一代农民郭富九,则是一个颇有代表性的小农业生产者。他勤劳、俭朴、能干,满足于“分田到户”的传统生活。但在农村改革不断深化,走向集中化、机械化的时候,他充满了抗拒、敌对情绪。面对土地流转大势,他忧心、愤怒,成为农村变革的“钉子户”。这类农民身上,自私、狭隘、固执,把土地当作命根、没有长远眼光的传统农民形象。从他身上,我们再一次看到了像梁三老汉、许茂、这样勤劳而糊涂的影子。此外,对土地感情深厚、反对儿子曹双羊胡折腾的曹玉堂,不也是这样的农民吗?如果都是这样农民在劳动,现代农业从何谈起?
    那年的清明节我回故乡扫墓,我给爷爷、奶奶的坟头烧纸。二叔下葬的第二年,二叔没有埋在我们家族坟场,我顺便到二叔墓地烧点纸。二叔的坟头上,有金黄的麦穗儿铺着,二婶说二叔死在麦收,坟头要铺满麦穗儿。坟前还摆着酒菜、水果。二婶和堂弟用土把坟堆填高,用铁锨挖一个园形土块儿,做一个坟帽儿放在坟尖上,压了几张黄纸。二婶跟我说,他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过来给二叔说说话。我愣了一下,真的能说话?二叔能回话吗?二婶说她能听到二叔的答话。我淡淡一笑,也许是二婶的幻觉吧?这是我写瞎子白立国与鬼魂对话的一个启发。小时候,我对乡村坟地非常恐惧。可是,这些人都是在这块土地生活过的人。他们曾经有血有肉,有叹息,有歌声。有一次,我陪同朋友到滦河畔的白羊峪村捡石头,那里河床的石头很有特点。听说到这样一个风俗,村里有点德性的人死了,就给捏一个泥塑立在坟头,这个泥塑就有墓碑的功能,比墓碑更形象传神。这种带有魔幻色彩的说法,让我对乡村的生与死,有了新的理解,甚至减弱了对死亡的恐惧。小小的泥塑都活了,他们打着呼噜,他们谈天说地,他们为后人祈祷,饶恕一切,超块了时空。他们矗立在刺眼的光芒中,那是历史的复活,也是人性的复活。我对这个秘密感动着、鼓舞着。这个小小民俗,一下子让我找到了“诉说历史”的视点。让瞎子与鬼魂对话,虚实相间,增加历史厚度,还能节省篇幅,但是,这种尝试也让我惶恐不安,读者会接受吗?
    农民吃的不好,穿的不好,也没有啥娱乐生活。天一黑就搂着老婆睡觉。偶尔会听鼓书,特别是乐亭大鼓,听一段评剧,耍一耍驴皮影,日子缓慢而枯燥,但是,一走到田野里去,看见了广袤的土地,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土地是物质的,同时也是精神的,让人感奋、自信、自尊,给心灵世界注入力量和勇气。正是这方土地、这条河水滋养,才有了民间生活的深切回应。瞎子白立国与桃儿,他与曹双羊,他与乡亲们来往中,有一种人情,一种心心相印的优美人情。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只鹰嘴里叼着一根麦穗儿飞翔。苍鹰是麦河的精灵,麦穗儿是土地的精灵。这让我很兴奋,最初,瞎子只是书中的人物,我想用鹰的视角来叙述全篇。尝试写了一些文字,因为我把握不好鹰说话的语气和节奏,就重新启用瞎子来叙述,让老鹰虎子充当瞎子的“眼线”,替瞎子洞察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我熟悉鹰,也熟悉很多艺人,包括乐亭大鼓艺人,我还熟悉一些算命的盲人。工业化进程中,当人们用工业思维改造农业的时候,一切都在瓦解,乡村变得更加冷漠,最糟糕的是,过去相依相帮的民间情份衰落了,人的精神与衰败的土地一样渐渐迷失,土地陷入普遍的哀伤之中,瞎子白立国呼唤乡间真情,抚慰受伤的灵魂。我记得台湾作家陈映真说:“文学是使绝望丧志的人重新点燃希望的火花,使扑倒的人再起,使受凌辱的人找回尊严。”瞎子白立国就担负着这样的使命,他寄托着我的一些道德理想,他永远与弱者站在一起,让那些被欺凌被侮辱的失地农民得到安慰,找回属于自己作为人的尊严。我想他的力量来源于土地。我的心情与农民种地一样,是在惶惑、绝望、希望中交替运行的。小说到底有没有面对土地的能力?有没有面对社会问题的能力?能不能超越事实和问题本身,由政治话题转化为文学的话题?“三农”的困局需要解开,我创作的困局也需要解开。我走访中发现,农村的问题很多,农业现代化问题、土地所有权问题、农产品价格问题、农村剩余劳力出路问题、农村贫富分化问题、农田基本建设问题、农村社会保障问题等等。我感觉核心问题还是土地问题。这是一个敏感话题,农村走进了时代的漩涡。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农村非但不能跨入现代社会,甚至会出现混乱、停滞或倒退。土地问题怎样解决?有人说,搞现代农业,应该首先解决土地所有权问题。怎样解决却众说纷纭。2002年,我国颁发了《土地承包法》,对土地流转(转包、出租、互换和转让)等都作出了规定。允许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是继包产到户以来农村土地政策的又一次重大突破。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是我国第三次地权改革。如今全国好多农村都进行了土地流转。“流转”中的农民更加自由,也不断增加着收入,但是,也是问题重重。过去对乡村约定俗成的看法,如今已经失效。不尊重生活这种复杂性.,就会犯一些幼稚错误,甚至会帮倒忙。其实,今天的复杂局面,就有过去行政命令,长期照搬照套有关。比如,有人说要搞市场化,我们一试就十几年,还是有问题,有人又说,市场无效论。有人说,要想社会稳定,最好办法就是把农民继续束缚在土地上,这一小块土地可以维持他们的基本生存,土地基本转化为农民的社会保障,可是,世界上有哪个国家把社会保障推给个人的?让土地成为防止农民流动的稳定剂,可是,这个国家发展到今天,谁有资格让一个群体为另一个群体必须作出牺牲?我们觉得,今天不存在一个整体的农民,农民个体身份在分化,每个农民就是他自己,他有选择的自由,他有权力迁徙到大城市,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留在乡村。农民只想通过自己卑微的劳动改变自己和子女的命运,任何人都不能扼杀他们的选择,凡是剥夺和扼杀,都是不义的。我们现在的农民不需要启蒙,也不需要同情,他们不再安贫乐道,更不愿意做牺牲品,他们也开始追求自己幸福的生活,他们需要城市,喜欢现代化,也喜欢美丽家园,更喜欢在蓝天下自由的享受生活。农村问题急迫而严峻。乡土叙事还处在模式阶段,怎样才能找到适应新情况的新的写作手法,让我们困惑,我无法面对这样巨大的农村变化。一个小村庄,有几十亿富翁,有中产,有一般贫困户,还有很穷的农民。怎样概括它?这是一个严峻而复杂的问题。仇视城市吗?廉价讴歌乡土吗?展示贫苦困境吗?整合破碎的记忆吗?每一个单项都是片面的,应该理性看待今天乡土的复杂性。
    这在之前,土地流转不是一个问题,现在看越来越是个“问题”了,是谁的问题?如果是农民的问题,农民应该如何应对?如果土地不是农民的“问题”,那又怎样实行“自愿”的原则?一切都具备了不确定性。我要提醒的是,资本都是贪婪的,民营之本来到土地上,巧取豪夺的现象已经存在。民营资本在土地上与公权力较量早已开始。根据我的了解,土地流转带有股份合作制度特征。对农民传统习惯进行着挑战,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天然地适合了中国农民小农生产者的传统习惯,而土地流转或股份合作制则要求农民有合作能力。这正是农民欠缺的,造成农业现代化程度非常低。“土地流转”这种探索是否成功,需要时间来印证。这些流动的、不确定的因素,给我带来创作的激情,以我们对农民和土地的深爱和忧思,描述这一历史进程中艰难、奇妙和复杂的时代生活。
    关于农民的未来,我们让老鹰虎子做了一些预见。大量农民会一步一步走进城市,乡村也会便变好的。现在想来,大工业越发达,我们每个人的内心越想留住一片土,一片净土。这是一部土地的悼词,也是一首土地的颂歌!我想把人放逐在麦田里,让他们劳动、咏唱、思考,即便知道前方没有路,也不愿放弃劳动和咏唱,也不愿停止前行的脚步。我们富足了,都是土地付出的代价,一切物质的狂欢都会过去,我们最终不得不认真、不得不严肃地直面脚下的土地,直面我们的灵魂。我们说土地不朽,人的精神就会不朽。所以,我们有理由重塑今天的土地崇拜!在小说里,我借疯子转香之口喊出:“救救土地!”今天物质狂欢的时候,我们想过没有?我们奉献了什么,我们奉献了土地。
    所以说这部作品中最重要的“主人公”是土地,这是一部土地之书。
    只是我的才气不够,笔力不足,使全书还有这样那样遗憾,敬请专家和读者批评指正,以期在今后的创作中不断改进。
    2010年9月22日于石家庄
    原载:中国作家网2010年11月10日
    
    原载:中国作家网2010年11月10日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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