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拜物教中,最低级的,莫过于非理性的拜权教;在所有糟糕的影视作品和历史小说里,最粗俗的莫过于赞美暴君的那种。因为权力是用来为人们服务的,而不是让大家顶礼膜拜的。暴君的故事当然可以讲述,但叙事的姿态应该像《史记》和果戈理那样高贵而勇敢,而不能像欧阳修编撰《五代史》那样,每见皇帝,“皆冠以圣”,原因很简单——只有无情地嘲笑暴君,暴政造成的罪恶才能被清算,人民的尊严才能得到捍卫,正义的旗帜才能升到应有的高度。最近十多年,中国影视圈和文学界的一些人,对历史题材很感兴趣,或耗费巨资拍了大量“某某王朝”的影视,或费力劳神,写了不少“某某大帝”的小说。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这些热衷于历史叙事的人,似乎缺乏基本的历史感和批判意识。他们习惯于凭着任性的想象,以虚假而夸张的方式戏说历史,甚至怀着无限的崇敬和向往美化封建帝王,美化落后的生活方式。有的历史小说家,无论在洞察历史和发现真相方面,还是在敢对权力说真话的批判精神方面,都不如司马迁这样的古人,更不具备梁启超、严复等晚清一代和鲁迅、胡适等“五四”一代知识分子的启蒙自觉。他们不遗余力地为封建皇帝树碑立传,为专制暴君大唱赞歌,缺乏最基本的批判勇气和思想深度,缺乏现代意义上的文化理想和启蒙精神,典型地表征着当代作家人文素质的低下,也严重地显示出了当下历史叙事的困境和危机。 选摘自《南方文坛》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