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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布依族作家潘灵的长篇小说《翡暖翠寒》是一部将历史、地域、人物三者融化在一起的较为优秀的作品。作家以历史资源为叙述框架，以滇西绮丽风光为描写背景，以翡翠艺人常敬斋的传奇人生为描写内容，再现了滇西古镇腾越的半个世纪的历史风貌。作品以丰富联想的笔触重寻翡翠文化之根，铸造民族人性之魂，将个人的得失置于国家、民族的利益之下，既书写了历史的本质内涵，展示了滇西神秘奇妙的自然风光，又解剖了翡翠艺人常敬斋丰富多彩而又独具个性的人生。小说关注的焦点并不是人物因寻找翡翠而实现富甲一方的理想，而是刻意描述富裕的过程和富裕之后的人性之光。从这个意义上说，《翡暖翠寒》确实是当下文坛一部难得的长篇佳作。 《翡暖翠寒》以辛亥革命至滇西抗战胜利这一段历史为叙述空间，把人物的成长过程和人物性格的升华放置于历史长河之中，不虚美、不隐恶，让历史来拷问人性，以文学的方式寻找历史的本真，并通过民间的叙事立场激活历史的真实价值。作品采用倒叙的结构手法，把常敬斋与他的小妾秦小玉悲欢离合的故事融合于滇西抗战前的气氛，将作品悬念似的结局放在小说的开头，然后再顺着历史的秩序，真切而生动地展示了常敬斋艰辛、苦难、失败、成功的传奇生涯。作家站在历史的高度，把个人应对苦难的艰韧精神展现于历史的书写中，让民间的日常生活走进社会历史舞台，让历史事件回到民间主体本位。作品尊重底层民间的价值观念，将历史事实与虚构人物相交穿插，历史的丰富性，如同翡翠一般坚硬的历史文化精神的钙质，为小说结构叙述的变化和人物性格的完成提供了资源保证。《翡暖翠寒》中所叙述的历史事件和主要历史人物都是真实的，比如为配合武昌起义而爆发的腾越起义，以及起义成功后被推为滇西督军的张文光；中国远征军以及远征军二○○师师长戴安澜将军；又比如滇西抗战以及腾越的抗战政府县长张问德等。但是《翡暖翠寒》并不是历史文学，而是将历史作为文学创作的背景，把虚构的人物常敬斋放在重大历史的潮流中接受检验，让历史来见证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和立体性。每一个社会时代都需要自己的典范人物，如果没有就要把他创造出来，《翡暖翠寒》的主人公常敬斋就是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杰出代表，尽管这个人物在历史上并不真实存在，但是，他被作家赋予了历史的内蕴。常敬斋这个形象所涵盖的意义，与他所生活的时代的审美理想是一致的，作家用这个人物形象将历史的宏大主题还原到民间，让历史回复到日常叙事，在叙事中建构民间生命活力，书写民间的自由精神，因此，这部长篇小说虽然不是历史文学，却具有一定历史的本真意义和认识价值。 滇西立体而多姿多彩的地域风光，滇缅丛林浪漫而奇特的异国情调，为《翡暖翠寒》增长了诗意的可读性。如果说20世纪前40年滇西战乱的历史培育了常敬斋的人格理想，那么远涉异国寻找翡翠以图发家致富的生活经历，磨炼了常敬斋的“翡翠人生”。作家为常敬斋所设置的成长环境是典型的，如同埋藏在深山密林中的玉石要经历无数的艰险才能找到一样，常敬斋历经多个死劫才成为富商，最后成为民间刺杀日本侵略者的秘密枪手，他性格的每一次闪光都与他所存在的环境有着必然的联系，都是滇西这块神秘的热土养殖的结果。《翡暖翠寒》的“造境”是花了一番功夫的，作品中的环境描写虽然是作家虚拟的，但都能从生活中得到印证，描写的材料源于“自然”，描写的内容师法自然。人物和人物所生存的环境虽然是作家从历史的生活素材中提炼出来的，但在阅读的接受过程中，却清晰感觉到常敬斋和他周围的人就活跃在滇西历史和滇西的自然版图上，这说明作家对自然环境的取舍、选择是成功的。《翡暖翠寒》描述了滇西大地和异国他乡的各种奇特仪式，勾画了一幅幅绮丽传真的风景画、风俗画和风情画。仪式的描绘也是一种自然的叙事，是地方色彩最有质感的风俗画，具有异域风俗的诗性美的原生态文本的审美特质。《翡暖翠寒》是一部将浪漫与写实结合得较为成功的小说，两种叙述方法交叉进行，虚实相生，相得益彰。作品中无论是浪漫主义的“造境”，还是“写境”的现实主义表达，都达到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审美深度。 《翡暖翠寒》描写环境是典型的，生活在这个环境中的人物同样具备了高于生活的典型性。主人公常敬斋是贯穿这部小说的主线索，作品中的所有形象都是因他而出现的。他本来是个英姿勃发、武艺高强的年轻侍卫，只因滇西督军与云南督军唐继尧在政治上的分歧遭暗杀，常敬斋为保卫张文光也遭到追杀而受了重伤，致使身残而失去了男人本性。但是，常敬斋并不气馁，而是选择远走异国追求发财之梦的闪光的翡翠人生。然而，异国寻宝的道路并非想像中的简单，常常是险情环生、危机四伏、吃苦受累自不必说，更为重要的是死亡的威胁随时随地都跟随着他。作品力图通过常敬斋远离故土的本真苦难的再现，表现主人公生命力的真实和坚韧顽强，以此来证明一种人性艰辛的美感，来彰显滇西大地的风情和原生态丛林的创造力。常敬斋就像一块埋在原始森林中的玉，要经过生活的不断磨炼，要历经苦难的反复折腾，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作为一部30万言的长篇小说，《翡暖翠寒》人物众多，但是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性格特点，而且每一个人物的性格都与他（她）所生存的环境有着内在的联系。以围绕常敬斋身边的几个女性而论，出身小镇的翠儿质朴而坚韧；上海滩小商贩的女儿秦小玉温顺而有见识；英国女郎纽曼的放浪形骸；野人山的山官女儿纳诺的大胆而豪情万丈； 多才多艺、缠绵多情的缅甸女子麻稳稳，都有着别具一格、与众不同的独特个性。这些虚拟的人物自然都是按照作家的美学理念构思的，写起来当然容易一些，但是作为历史真实人物的张文光、张问德、戴安澜在作品中也是呼之欲出，栩栩如生，确实达到了“一人有一人性格” 的写作高度。 原载：《文艺报》2008-1-2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