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无选择的贼》 ［美］劳伦斯·布洛克著 王凌霄译 新星出版社出版 劳伦斯·布洛克骨子里并不安分，瘙痒似的抖擞出几个系列的推理小说来，不论是马修·斯卡德，抑或伊凡·谭纳，再或雅贼，统统浸润着“硬汉派”侦探小说的特点:孤胆英雄智闯鹰潭虎穴，冒着生死风险挖掘罪案的根底。英雄或小偷在他的小说里，本质是趋同的，表面颓废放荡，内心却崇尚道德的良善面，这似乎与小说所选择的题材又有背道而驰之感。 小偷的价值观很简单，满足纯粹偷窃的愉悦，满足从童年带来的积习快感，满足不劳而获的物质需求……也许他并非劫贫济富的侠盗好汉，仅仅为私利一次次铤而走险，深入公寓民宅，将贼手探入那些犄角旮旯。但，小偷只局限于“偷”的可耻行径，对于那些被翻掘出来的人间丛林中埋伏的机关暗道以及人心险恶，倒的确让人倒吸冷气。布洛克的“雅贼”系列便是以一位名叫伯尼·罗登巴尔的小偷为主角，从上世纪70年代“偷”至2004年，一个系列，共十册，结果“偷”出了一幅美国大都会险象环生的世道。 在这本写于70年代的《别无选择的贼》中，伯尼实在倒霉透顶，为5千美元受人委托去偷一只蓝盒子，一闯入豪宅就碰上警察，并陷入一场谋杀案当中。除了逃离现场，躲开媒体和警察，他别无选择——这真的不足为奇，在希区柯克的早期电影和好莱坞大片中充其量只能算一个俗烂的开头。有趣的是，布洛克利用人物身份的特殊，与这个社会作了一些微妙的连接与隔绝。伯尼躲入有过一面之缘的演员朋友的家中，并意外碰到一位伶俐、性感的女邻居。两人开始协作查找真凶，结果发现问题很简单，但是引导凶案发生的整个逻辑推理很复杂——这时，布洛克式的罪恶论便从中显现，赋予一个小偷以神性，从其掘案三尺之深的执念中，映射出大都会扭曲庞杂的社会脉络，那些人性深处的贪欲、恶念在体制下得以狂妄蔓延，交汇、纠结，演艺界和政界的权色交易、金钱诱惑，统统在小偷视线中得以扫描现形。 读到后来才明白，“偷窃”行为仅仅被作为一个引子，其引申出的那一片虚妄交杂的社会景象才是值得人深思和探究的。之所以称伯尼这个贼是“雅贼”，无疑套用了当时的新兴名词“雅痞”——“雅”是因其有高智慧的头脑，懂得享受生活，无异于一介文艺青年。其实伯尼另一个身份:二手书店的老板，也赋予他有别于一般小偷的作风特点。 然而这部小说毕竟写于七十年代，很多作案手法或对行窃工具的描述都过于老套，倒是一些戏剧化的叙述技巧值得激赏，比如死者自始至终没有以客观角度出现，而是通由人物之间的对话或媒体报导出现；比如大段大段的对话极其戏剧化地呈现出一种推进情节发展的结构方式；有意虚化实景的描述倒凸显了人物的个性和情感，也使年代感在如今读来没有太大的隔阂；而且布洛克塑造的这个小偷没有可恶之处，他反而像个落难英雄为洗刷罪名铤而走险，他以一种充满疑惑的态度对应着随后出现的体制和社会的问题。书中最为戏剧化的一幕是，小偷贿赂警察，穿上警服到凶案现场勘探——让人突然想到陈佩斯演的那个小品，极具讽刺意味。而布洛克也不无嘲讽地提到:“她根本没想到警察会向小偷收钱。我想一般民众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个社会是怎么运行的。”“连警察都是假的，当然世上的其他事情也不能视为理所当然。”世上的事真是很可笑，明明是强势一方，却有弱点被对手掌握，成为要挟的把柄，形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生物链模式，因而也就不难理解劳伦斯·布洛克要以“小偷”这样的弱势边缘人物来向这个权威化社会提出质疑的缘由了。最后，小偷意识到受人委托办事犹如受局影响的棋子，不如自由工作来得更安全。 “偷”已不是主要，当你读完全文，在布洛克式的性恶论中疑惑了一会儿，你会变得明智一些。正如一部BrianDePalma导演的影片，在罪恶的黑暗领域里，凶案成为一次人性和体制交接并碰撞出的疑问号，而从调查中获得的才是社会本质的全部。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0年05月07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