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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 红楼梦》 中一位绝代少妇，贾府重孙辈贾蓉之妻。她在书中第五回出现，将宝玉规引入梦，井在梦中与宝玉成姻。后来，这位少妇莫名其妙地得病，凤姐、宝玉探视，露出凄楚，悲凉。终至夭逝。生魂向凤姐托付后事，并声言“回去”了。回哪里去了呢？回“故乡”“太虚幻境”却了。 从第五回出场，到十三回亡故，秦可卿算是书中少有的几个“全始全终”的人物，却最为扑朔迷离，令人难解。她“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孝顺和睦，慈老爱幼，是贾府“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但是，传统的评论却认为她是“道德伦丧的罪人，淫乱无耻的魁首”，甚至在《红楼梦》 “判词”中断她为“必主淫”的坏女子． 奇怪的是，这些议论均无法掩美她高贵的气质，动人的美貌，亲情可感，秀色可餐，如同早春冰雪地里第一枝冰凌花，如同雨后灰色云层中一片彩霓。她的生命的确太暂短了，她灼人的异彩和摄人的魅力似乎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也是正襟危坐的正人君子躲躲闪闪不肯言破的。 ① 扑朔迷离泯于“乱伦” 秦可娜短短的一生，留下诸多之谜。她的出身便是一谜：营缮郎秦业当年向养生堂抱了一儿一女，儿子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长大时，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就是说，秦可卿所出不明，是位不知其父不知其母的孤女。 她与宝玉的“梦淫”关系又是一谜。 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完成“成丁”礼，最后一幕是警幻“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秦氏何故跑到“太虚幻境”里？又何故与宝玉作怪。 最让人不解的是秦氏之死。现在通行的《 红楼梦》 说秦氏得了病，久治不愈而病故。云板报丧，“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凤姐“吓”的什么？思虑的又是什么，让人费猜。接下去书中写道：“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既是久病不治，大家还纳罕什么？疑心哪个？更奇的是公公“贾珍哭的泪人一般”，发愿要“尽我所有”料理丧事，还特在天香楼设一祭。这位公公太出格了些。婆婆尤氏却“睡在床上”，托病不出。还有秦氏丫环瑞珠触柱而死，宝珠情愿认作干女儿出家守灵．而且葬礼远远超出后来的贾敬、贾母等辈高位尊者。何也？ 种种迹象表明，秦氏死得蹊跷，似有“隐情”。个中之谜终于被与作者关系密切的脂砚斋揭开，他在甲戊本《石头记》 上有批语说：“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删去多少呢？他在另一眉批中说：“此回只十面，因删去天香楼一事，少却四、五页也。”而且有“遗簪”“更衣”等艳情细节。更为不幸的是《红楼梦》 第五回“判词”和《 好事终》 曲文，纹丝未动，画面是高楼大厦，一美人悬梁自缢，“判词”明侃秦氏为“情天情海”幻身而来，是位“必生淫”的角色。 老朽脂矾斋不肯给意讳，“判词”铁案如山，可怜的美艳少妇终被钉在“乱伦”的耻辱柱上。 这一结论，是很难让人接受的。作者在开卷第一回阐述写作宗旨时曾明言闺阁中历历有人，“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 不可使其泯灭，决心“编述一集”, “使闺阁昭传”。同是正钗之一的秦可卿，聪明灵秀，风流婉转，涉世未久，即陷入“乱伦”泥淖，含羞自缢，泯灭无闻。这能是曹雪芹的创作初衷吗？又怎能称得上为“闺阁昭传”呢？如果曹雪芹处理这个人物不是草草了事，而是另有深意，那么必是封建老朽脂砚斋的评注把我们引入歧途。二百多年来，脂砚斋及其后来若干评注者，基本是沿用“封建礼教”这把尺子来度量秦可卿这一人物的。 ② 天女下凡有迹可寻 我以为，小说批评的前提是对作品正文的解释，“对作品的解释，是阅读作品的必要环节。”① 《 红楼梦》 是揭示大清王朝社会生活的，大清王朝是满族贵族建立的，《 红楼梦》 的正文多侧面的揭示了满族的历史文化，人物的设置往往体现着满族文化意蕴。读者着眼于此，《红楼梦》 种种之谜，很可能破解。当我们把秦可卿这一人物放到满族传统文化层面去考研、去分析的时候，情形果然大不一样了。 让我们先探明秦氏出源。 如前所述，秦可卿所出不明，说是从养生堂抱来，作者似用烟云模栩手法，掩饰她更高贵出身。作家刘心武考研秦可卿很有灼见，准归结其可能含有“皇族”血统终属“大胆蛇推论”，是任谁“小心地求征”也无法索解的。他的推理无疑地扩展了思索范围。其实，秦氏出身，第五回贾宝玉梦游“成丁”中已露出端倪．警幻仙姑为答谢宝玉对女孩子们的爱护、体贴，特引他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 “许配于汝”。 既然秦可卿是警幻仙姑的姐妹，秦可卿必是神女之一，这是无疑的。据脂评透露，《红楼梦》 末章（稿已迷失）有“警幻情榜”（如同《 西游记》 有“佛榜”，《 封神演义》 有“封神榜”) ，在警幻仙姑所封26 位（一说60 位）爱神中，秦可卿是十二位正钗爱神压轴的人物。这就更确证了她的女神地位。 对秦可卿的女神出身，书中多有暗示。 如前所述，秦可卿无父无母，系从养生堂抱来。正是女神往往无父无母的隐写。此为暗示之一。 第五回宝玉欲睡，秦氏导引入自己卧室。室内器物风流，摆设株艳，颇具性刺激，宝玉含笑连话：“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也可以住得了。”― 可卿确是神女下凡。此为暗示之二。秦可卿夭逝，棺材是出在演海铁网山万年不朽的墙木，原是中顺亲王的寿材， “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灯挡如金玉”。贾政劝道：“此人恐非常人可享者! " ― 秦氏神女是也，岂是常人？此为暗示笔法之三。 秦氏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般，这种大殡符合满族葬俗。萨满神巫死后要举行公葬和族葬。贾政、贾母毕竟是凡夫俗子，葬礼规模自然不能与神女相比，甚至连北静王永溶也设棚路祭。当贾珍等请王爷回舆时，北静王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话：“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尘寰中之人也… … ”― 这位王爷的话绝非出于客套。此暗示之四。 秦可卿临死生魂向凤姐托梦后事，告诉“趁今日富贵，将祝带渊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将夹便：是有了罪，败落下来，祭祀产业是不没官的，子孙回家读书务农，祭祀又可永继。更奇的是，秦氏似能先知先觉，知道近日里贾府要有元妃省亲“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事．不过是瞬息的繁化，终将“树倒猢狲散”。一出身寒微小女子怎会有这等见识？甚至会未卜先知？必是神仙人物。此为暗示之五。 ③ 何方神女如此风流 秦可卿既然可以出入“太虚幻境”，那么“太虚幻境”为何方境界？秦氏为何方神女？这是必须回答的。 笔者在拙作《 “太虚幻境”辨》 （载《 文艺研究》 91 . 5 ，《 新华文摘》 91 . 12 ) 一文曾说，纵观“太虚幻境”，即非佛教的佛国，也非道教的仙境，而是再现了满族先祖居地长白山的萨满神界． 笔者前已考出《 红楼梦》 开篇的“大荒山”隐指现今的长白山，“无稽崖青埂峰”则谐音寓意为“勿吉哀清根封”。“大荒山”和“太虚幻境”同属一个“幽微灵秀地”（见1987 年《 红楼梦》 校注本注）。只是前者是实有的，后者是虚拟的，虚构出长白山有神灵的住所― 太虚幻境。长白山古名为不咸山，意为神灵的住所。《清太祖武皇帝实录》 记载，天女佛库伦沐于长白山圆池，误吞神鹊衔来的朱果而成孕，遂生爱新觉罗· 布库里雍顺，是为满族之始。曹雪芹在构思“太虚幻境”时是否受到这一族源神话启示不得而知，但“太虚幻境”确实具有萨满教神界的原型特征：萨满教产生干古代母系氏族礼会，神妖多为女性：女神间称姐道妹，无有尊卑贵贼之分．体现了人类原始民主意识；能歌善舞，通变如神；智慧超人，晓彻世务等等。他们之中有的属于自然神，如警幻、可卿为天女身份，宝玉为灵石幻化；有的是植物神，如黛玉为绛珠神草，晴雯为芙蓉花神；有的为祖先英雄神，如宁、荣二公。至于癫僧、跋道，只能算是萨满神的助手“瞒爷”角色，为人疗疾治病，或发放神器，惩教邪恶等等，听凭警幻派遣。 从警幻的职责看：“专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她的任务是“访察机会，布散相思”，是位东方的爱神。在汉文化典籍中（包括佛、道），找不见这样的爱神，只有一位“月下佬”，是位牵红线的男性，而且从来没有上升到爱神的地位。而在满族萨满教中，则很容易找到这样的爱神。如柳神佛杂妈妈，歌舞神乌春妈妈等，她们附体临界后，除了疗疾治病，传授技能外，还倡导情爱，促成婚姻。因为《红楼梦》 是揭示大清王朝社会生活的，曹雪芹又长期生活在满族圈子内，对这个民族文化的渊源和流动吃得很透，他写人物就不是一般生活中的人物，是民族文化孕育的人物。如可卿引宝玉入梦完成“成丁礼”，是家萨满份内之事，而警幻招来秦可卿生魂与宝玉婚配，却点出可卿是神女，人神可相通，又表明宝玉性已成熟（满族13 岁即行成丁礼），还叙出“红楼”诸钗命运，一举数得，笔力劲健厚重．侄媳与叔叔，虽是梦淫，亦属不正常关系。如无有好感，侄媳怎会将叔叔引入自己卧室去睡？太越礼了。对宝玉来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里无有爱慕之心，睡梦中怎会有作合之情？而贾珍与可卿的爱没关系留下那么多珠丝马迹，又被脂评揭破，还有“判词”为证，是没的可说的了．秦可卿无疑是位风流神女。 ④ 情海一游何罪之有 如前所述，《红楼梦》中的宗教人物非佛、非道，几令方家迷惑不解．清末评红大家护花主人王希廉曾直言：“自是庄言，作者立意如此，何尝引入佛老。”王希廉看得准，实际上引入的萨满教文化。 萨满文化主要特征表现为原始民主意识，人与人，人与神，甚至人与自然物（一草一石）之间，皆可为兄弟姐妹。和谐、真诚、体贴、爱恋，人的天性使然，可以用“纯情”二字来概括．《红楼梦》 中的秦可卿、贾宝玉就是这种萨满纯情文化的代表。他们的行动思维和个性，充满着童贞稚趣，特别是在男女情事上，大胆而率直，宝玉表现为“情不情”（脂评），可卿表现为“情淫”。 宝玉的“情不情”，是说他爱所有具有美质的女孩子，甚至情及美人轴子，美人风筝，即所谓“爱博而心劳”（鲁迅语），他也不排斥性爱，如梦淫可卿，偷试袭人．可卿则偏重于性爱，她卧房的器物《海堂春睡图》 、伤了太真乳的木瓜、红娘抱过的鸳枕等已相当性感，又把叔辈宝玉领至卧室来睡，引得宝玉与她有香梦之淫。她与公公天香楼作合事虽删去四、五页，却留下那么多蛛丝马迹．她对性爱的追求显而易见。显然，她是带着萨满性生活较自由活泼的个性踏上人生之旅。 在萨满文化观念中，男女相亲相爱是极正常，或较为自由的。既使不同辈份，只要避开血亲，可以自由发展恋情，“以男女相悦即为之”。皇太极可以先后娶科尔沁贝勒莽古思之女为孝端文皇后，又娶其侄女（塞桑之女）为孝庄文皇后。皇太极宾天后，为了稳定大局，孝庄文皇后又改嫁其弟多尔衰。瞒话古俗，父死娶庶母、兄死嫁弟，顺理成章。特别是大的祭祀活动中，男女相悦，即月相好，夫妻暂时分开，再所不惜。男女主祭萨满在“净身”礼时，独可与神媾合，大约也如贾宝玉与可卿的梦淫吧？ 由此观之，如果把秦可卿看作萨满女神下凡，把她与公公贾珍、叔叔宝玉暖昧关系纳入萨满文化，民风古习历来如此，又何必为怪呢？老朽脂砚斋显然没有理解曹公立意，强命删除，使作者处于为难境地。作者只好删除“遗替”“更衣”等艳情部分，而“判词”及人们疑心，丫环撞柱，尤氏托病，贾珍痛思等均未删除干净，这自然有作者良苦用心在，让读者去解“其中味”罢了。 这里，欲解作者原意，还涉及对“判词”的理解。 宝玉“梦游”至“薄命司”翻看金陵十二正钗簿册。画面一高楼大厦，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词”曰：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即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判词”说的是秦可卿是从充满风月之情的“太虚幻境”而来，情种与情种相逢必有风月之事，不要说不肖种（指宝玉类）皆出荣府，千坏事惹麻烦从宁府开的头。 贾宝玉“梦游”中，还听得《 好事终》一曲： 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致家的根本。 其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浦亡首罪宁。宿草总因情。 何罪之有？因此，“判词”中的“主淫”不能与“坏女人”相提并论，秦可卿行为不能简单地以“淫乱”视之。值得注意的是“判词”和“唱曲”均把“造衅开端”“家事消亡”归罪于宁府，因作者后三．十回稿“迷失”，难窥真面。从字里行间，总觉得雪芹把家事隐写其中了。传雪芹老辈不和，是否因一美艳女子而起，不敢妄断。姑且存疑。 这段唱曲，内容与“判词”是一致的。说可卿天香楼自缢而死，“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这句话表面是讲秦可卿的，实际与说宝玉“潦倒不通事务，愚顽怕读文章… … 于国千家元创”一样，是反语，痛斥封建世风，把祸国败家的罪责往往归结到“擅风情，秉月貌”的女人身上，杨玉环、武则天不是均被看成“祸水”吗？ 至于“判词”中那句“必主淫”，一般理解为“淫乱”，指与贾珍的“秽行”，也是用“封建伦理”这把尺子度量的。“情天情海幻情身，情即相逢必主淫”这句话说出了性爱的真蒂，正如作者通过警幻的嘴对所谓“淫”进行的思辨：“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至也”宝玉和贾珍对可卿均是“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才会听得她死音一个急火攻心，“奔出一口血来”，一个“哭得泪人一般”，恨不能代她去死。接着警幻认为“淫虽一理，意则有别”，皮肤淫乱者悦容貌，淫乐无度，没有任何情爱可言。而宝玉、可卿之“淫”则是“天份中生成”的一段“痴情”，氤氤氲氲，缠缠绵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辈推之为‘意淫’，就象宝玉与可卿的“梦交”，用“意念魂”[2] 去完成性生活的美事。可见，秦可卿、宝玉的“痴情”是从长白山的神界带来的，是萨满纯情文化所铸就的，由色入情，由情而淫，水到渠成。 ④ 悲剧序幕“红楼”预演 秦可卿，“情可亲”也，其情实在可亲。短促一生，风流婉转，清浊难辨。作者立意为何？于作品起何作用？历来是“红学”难题。其实，难就难在人物出处不明。如今，长白“神女”下凡即明，问题索解自然有望。前有言秦可卿在书中起到“预示”作用，自然不错，但“预示”了什么，却大有分教了。我以为，她的来去匆匆，是“红楼”大剧的序幕，序幕先声夺人，预示有三： 其一，万艳同悲，可卿伊始秦可卿的死因，有象书中通常所写的病死，而是“淫丧天香楼”，一般推断为贾珍同可卿在天香楼作爱，被丫环瑞珠撞见，可卿羞愧而自缢。虽然大体说得过去，却经不起推敲。从书中焦大醉骂，众人疑心等情形看，贾珍与可卿相好已非一日，偷情幽会自然也不止一次，这种事绝瞒不过贴身丫头。以秦氏性情素日“怜贫惜贱”, 对下人慈爱，象瑞珠、宝珠未必不是体己，哪里会惜懂去“撞见”？即使真有撞见事，也不致把“神女”羞死，把瑞珠吓死。可卿之死只能是遇到大绝望事。这种大绝望可能来自贾珍。 读书人都明白，17 岁的贾蓉极不成器，与凤姐似有些过码，甚至替她充当替身，在“毒设相思局”中戏弄贾瑞。还有贾蓉、贾珍对尤氏姐妹“素有聚鹿麀之诮”。可卿死后，贾蓉毫无痛楚表现，可见是个薄情郎无疑了。贾珍与之虽然有些感情在，终是“皮肤淫乱之蠢物”；必是在“天香楼事件”中大有暴露，令秦氏大绝望，以致自缢身死。二丫环一个殉主而触柱，另一个入尼观，也许是主人可卿神女身份不同凡响的感召。 如果上述推论不差，真是神女的大悲哀。神女下凡，圣洁无尘，本自天性“情淫”，欲潇洒人间一回。不料，宝玉有情，终是梦中情人。而贾珍、贾蓉终是“皮肤淫乱之蠢物”，不足珍爱、焦大的一顿“爬灰”海骂：虽被塞了一嘴马粪，且塞不住威慑力量。天香楼事发，恐会沸扬府内外．真的，这贾府是真的住不得了。神女尚且如此，别个闺阁女儿更不消说了．可卿先走一步，预示着此后死亡相继，干红一哭，万艳同悲。 其二，贾家衰微，不可挽回 如前所述，秦可卿系神女临世，在图腾祟拜很浓重的清朝，这要比宝玉衔玉而生还要尊荣。神女降临贾家，相当于这个家庭有了家萨满，她能通神，可以保佑家庭兴旺发达．这位活神要“回去”，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这个家庭不行了，神都不保了。正如宁荣二公之灵嘱托警幻时说的话：“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可见，贾家的衰败已成定局，神人也得按规律办事，也奈何不得，除了告诉点小补办法外，别无良策，只好走人。其三，宝黛钗卿，皆不长久 前已叙过，宝玉梦见可卿，觉得“鲜艳妩媚，大似宝钗；袅娜风流，有如黛玉”，故表字“兼美”，意谓兼有钗黛二姑娘之美。俩人柔情缝缝，软语温存，难解难分。不料前行路上，突地被夜叉海怪拖下万丈迷津。一身冷汗醒来，秦氏犹在那嘱咐小丫头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美则美矣，何其短也？南柯一梦！这里，预示作用十分明显，如果把可卿看成钗黛“合体”，则预示着宝玉与钗、黛二姑娘终不长久。与黛玉有爱情，难成眷属，与宝钗有婚姻，却无爱情．宝玉与钗、黛关系构成《红楼梦》 主要矛盾线索，秦可卿的短命．则影射了黛玉之花，宝玉丢下宝钗撒手出家而去、爱情和婚姻终归破灭．可见、秦可卿之死实为“红楼梦”的一次预演。 其四，纯情文化，无立足处如前所述，《 红楼梦》 中的主要人物宝玉、黛玉、可卿因是从长白山神界而来，是萨满纯情文化的代表，具有原始的民主意识，代表着民族纯洁、完美、和谐、友爱的原始根基。 萨满教的万物有灵、多神崇拜、无尊卑贵贱的民主、平等意识，显然不能适应封建专制制度的需要。皇太极时，已大力提倡佛道，萨满教被限制和规范化。大清入主中原后，更提倡佛道，限制萨满祭祀，只允许进行规模不大的堂子祭。百年之后的大清，全面接受汉文化，特别是儒家的程朱理学，全面承继明代的专制制度，官僚体制，酷刑诏狱，加上本民族原有的等级观念，奴婢制度等．当此之时，西方各国资本主义民主制度方兴未艾，中国却陷入最黑暗最封建酱缸文化中而不能自拔，满族原有的朴实哲学观念，纯情文化，及其勇武精神，荡然无存．宝玉、黛玉、可卿这些从满族故乡长白山姗姗来迟的“情痴”，带着童贞的纯情，陷入腥臭而污浊的“酱缸”，自然是无法存活的。曹雪芹创造的“太虚幻境”，正如学者们所言，体现了在人性丧失的时代，人们对“完美、再生、和谐、净化”等目标的追求。在危机四伏的年代，人们或者复活旧象征，或者创造新象征，目的都是“以期从中找回他们自己的个性”, “找回自我人格的象征”。于是，曹雪芹从满族古老的文化河道里寻找闪光的“神迹”，复活长白山“顽石”的灵性，复活长山神界的净洁，复活他们祖上的人性的纯美。甚至异想天开，在地上创建一个“女儿国”的大观园，供他复活了女儿们的生活。正如杜景华先生所言：“一部《 红楼梦》 实际在寻求着真我，也在寻求着人的纯真本性。” 《 红楼梦》 中的秦可卿、贾宝玉、林黛玉，均是追求这种纯真本性的英雄巴图鲁，尽管他们以悲剧结局，仍不失其光辉。特别是绝代少妇秦可卿，这位长白山的女儿，实为大勇者，大悲者也，却被道学家们作为“不贞”的牺牲绑上封建祭坛，日夜受着煎煮，这是多么残酷，多么不公正的啊！ ① 见尤里· 鲍列夫《 美学一艺术批评的理论和方法论》 ， ② 富育光先生认为，“意淫”近似萨满教的“意念魂”，类似现在特异功能者用意念去左右人的行动。 ③ 聚麀〔 y6u 优）指父子共占一个女子的禽兽行为。 原载：《 松辽学刊》 社会科学版1995 年第2 期 原载：《松辽学刊》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