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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红楼梦》里的“梦幻”及其他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吴时韵 参加讨论

     曹雪芹在《红楼梦》(下称《红》书)中有言:“篇中间‘梦’、‘幻’等字,却是此书本旨”。由是可知,他编排的女娲补天、“空空”道人、“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的故事,即自揭为“大荒(谎)山无稽崖(言)”之谎言,即言有意无、意在言外之言。以此掩饰他写贾府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终致破落的真正意图,并暗喻封建统治必将消亡。
    一、隐喻全书主旨的关键性人物
     贾雨村、甄士隐是反映《红》书深刻思想内容及艺术造诣的两个关键性人物。
     先说贾雨村。书中写他是个“仕宦之族(与荣、宁二府贾家同宗)的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原系湖州人氏”。显然,这姓贾的“贾”即假字的暗含之义;名化的“化”即话字的暗含之义;“湖州”则不外胡诌二字之义。一句话,即隐喻贾雨村与荣、宁贾家原属同类的一个屡讲假话、胡诌八扯的假儒;而“时飞”乃指他时时刻刻司机飞黄腾达,是个十分卑鄙可憎的家伙;所不同者在于他是个穷儒,荣、宁两家则属于豪富大儒,自然,二者会互为利用,狼狈为奸的。
     贾化是如何“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仕途经济”的呢?历数其种种做为便可知晓。
     他既是个穷儒嘛,便在葫芦庙里淹蹇住了。偶遇士隐,巧言花语,自荐自吹,更拼诗朗咏,把个士隐给蒙混住了。以至被误认为一大奇才,“非久居人下者”(确实也即攀登上去了)。还赞颂他“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了”。随又慨然
    疏财,资助贾化入都春闱。不久,他果中进士,当上了县太爷。而于此同时,士隐却连遭灾祸,沦入绝境(留待后面说他)。
     贾化一上任,竟又巧遇士隐家的丫鬟姣杏(侥幸的谐声),便立即差人送上财物,将那姣杏纳为二房。接着贾化之嫡妻病逝,姣杏便被扶为正室夫人。
     后来贾化虽曾侮上被革职,幸而又遇旧友荐他为林盐政(凛然严厉正直之意)西席,教其女黛玉读书。更逢都中奏准起复旧员,经林盐政(贾母之门婿)荐于贾政(非勤政、更非廉政),一下子被提升为应天府尹。贾政乃皇上贵妃元春之父(林盐政的小舅子),又身为工部员外郎,要将贾化安排个应天府尹,当然不费吹灰之力。贾化到任后,于审理薛蟠为争买被拐卖的士隐之女英莲(应怜二字的谐音)做婢,令下人打死冯渊(即逢冤)一案之时,正要下令追捕案犯,未料门子——即故人葫芦庙小沙弥,使眼色请贾化回后堂,献上“护官符”“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寓四大名宦财富之巨、权势之大的俗谚)禀明主犯薛蟠乃老皇商之子、京都节度使;九省都检点、大学士王子腾之外甥、贾政之表侄,如何拿得他去?贾化一听,灵机一闪,顿生歹心,便毫不顾念士隐资助之情,顺水推舟。听从门子奸计,徇私枉法,胡乱判了此案,以讨好贾、王二府,仰望官职再获得提升,而使冯渊冤死一案,永不得重见天日。
    以上贾化之做为,显系作者寓应怜于英莲、寓逢冤于冯渊、寓假政于贾政、寓帝王之子可得飞黄腾达(所谓王子腾)等等之极其深刻的用意。可见其写作技艺的超绝。
     此后,贾化唯恐自己出身贫贱被门子——故人小沙弥张扬出去,有失体面,倒了官运。竟寻个不是,将门子远远充发了。
     试想,贾化如此一个癞儒,其不知廉耻、丑恶下流的形象,刻画得多么活灵活现、淋漓尽致!
    二、淡薄势利、避世闲居者的悲惨下场
    关于甄士隐这个人物的塑造,则是从影处着笔的。
     故事情节是从表现极大灾难的“当日地陷东南”数字开始。接着,书中写道:“这东南有个姑苏城,城中阊门,是个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狭窄,人皆呼作葫芦庙……。”
     所谓“十里”,意指诗礼;“仁清”则为仁义清廉。古庙被戏称为“葫芦”庙,则是暗示其素以葫芦内藏假药捞钱骗人为营生,行为不正,以至成了这富贵风流之地、诗礼仁清巷的一大祸害。
     就在此庙之旁,住着一家乡宦,正是姓甄名费字士隐的。“甄”即真,“费”即废,“士隐”乃韫含仁义隐居之意,即暗喻此清正廉明的官宦,却被废黜而隐居于此地了。
     这士隐秉性恬谈,不以功名为念,每日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物。
     如此一位被废隐居、与世无争的人物,在“地陷东南”、“天缺地承”的祸患中,同样不能得脱。先是元霄佳节士隐命家人霍启(预示祸起)抱了夫妻膝下唯一的三岁小女英莲(应怜)去看社火花灯,因小解不留心,把个英莲被人贩子拐跑(后被薛蟠霸占),害得夫妻日夜啼哭患疾。接着,那葫芦庙里和尚炸供,却引发一场大火,烧掉了一条十里(诗礼)长街。甄士家园也成了一堆瓦砾场。士隐无奈,只得卖了田产,携妻子丫鬟投奔大如(大儒)州岳父封肃(风俗)家去暂住。
     封肃见士隐夫妇狼狈而来,初甚不乐。后见士隐身边还有些变卖田产的银钱,又托他代置些田地,才半卖半赚地予士隐些薄田破屋了事。还因士隐不惯生理稼穑等等,勉强支持了一两年,越发穷了,封肃还人前人后怨他不会过日子,一味好吃懒做。士隐得知这些恶意滥言,极为悔恨、痛心。不久,便在贫病交加中露出下世的光景。后来偶遇疯跛道人,悟彻了他说的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的《好了歌》的底蕴,作了篇解,便随之飘飘而去。
     综上可知,作者对于贾雨村一类的卑劣恶人是何等鄙视;而对甄士隐那样品性高尚的人物,又是如何同情、怜悯。
    三、言笑姣狡心似蛇蝎的王熙凤
     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却生得俏丽,精明透顶;而且性情风流骀宕又极狡狯、刁险、恶毒。她乃贾琏之妻,金陵王府的千金,是贾府中大有权威的人物,对她的人品,有白描的一而,而其中又有暗作的大文章。以王熙凤其名来说,“熙”即喜,“凤”为传说中的神禽,“王”便是帝王了。因此,其隐意可以认为是:如此这般的女子,正是帝王喜爱的掌上明珠。而贾母宠她则如同俗话说的心肝宝贝一般。
     从外表看,书中写她生得“一双丹凤三角眼,两湾柳叶掉稍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恍若神妃仙子”。冷子兴演荣国府一回中,说她“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极爽利,心机又极深细,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书中还写她在协理宁府可卿丧事中,虽各事冗杂,头绪万端,也能筹划整齐,应承周全,洒爽风流,典则俊雅。实属“万绿丛中一点红”样的奇葩。至于她极善花言巧语,喜皮逗笑,常哄得贾母万分开心,极受昵爱,戏称她凤辣子,便不必多说了。
     然而,下人对她的看法,却是另一回事。如贾琏的心腹小厮背地对尤氏母女说,王熙凤“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嘴甜心苦,两而三刀”,“上头笑着,脚下就使拌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她都占了”。事实也正如此,她对尤二姐的死,不愧一凶恶杀手。其计谋之奸黠狠毒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开头,她假意喜迎二姐进了大观园,表演得不能再贤慧了。接着便暗使丫头善姐羞辱二姐。
    另一方面,凤姐想方设法弄清了二姐身世,依自家手中生杀与夺的权势,施以小利,示以威胁,唆使原曾与二姐指腹为婚、后又断离的张华,状告贾琏国孝、家孝中背旨瞒亲,依财仗势,强迫他退婚,停妻再娶。还以同样手段,贿赂措弄督察院犹如手中玩物一般,令其整治贾琏贾蓉,教他们服服贴贴,俯首听命。后又借刀杀人,挑唆秋桐恶语漫骂二姐,极尽污辱之能事,致二姐痛感无地自容。二姐原已怀孕患病,更加胎儿被庸医用错药物打下,终于“病已成势,日无所养,反有所伤,料定必不能好”,随吞金自尽了。至此,凤姐唯恐自己之罪孽败露,反而令督察院假造张华图财诬告贾琏之罪,设法追杀张华。其手段何等毒辣。
    在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一回里,老尼净虚(着实不净也不虚)背地向凤姐诉说张大财主要寻门路打赢一场官司,退掉其女金哥与长安守备儿子定亲的聘礼,另攀高枝,许配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然守备坚不答应等情节。为此,张家特托她告求凤姐作个主张,说是若奶奶(即凤姐)肯说句话办妥此事,张家情愿倾家孝敬。凤姐听了,先是口说不管,待净虚巧言相激后,一转话头便说:“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又狡言这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们作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也不要。就是三万两,我此刻还拿的出来”。就这样,她一封信给长安节度云光(口说光明罢了)老爷,一切便办妥了。正是因此,导致张家一个知义多情的金哥自尽,一个守备之子的情种投河而死,两家都落得个人财两空。书中提到,凤姐的此类做为还多,不可枚举。
    总之,正如王熙凤毒设相思局一回中,疯道人赐予贾瑞的那块宝镜一样,正面看去,是恍若仙妃的凤姐;反而看来,不过是个残害人命的骷髅妖魔。而疯道人告戒贾瑞切不可从正面看他的那些话语,也可以认为是《红》书作者要阅者不可忽略:凤姐出身的帝王之家及四大家族等等封建统治的罪恶,又是凤姐所远不能比的。
    四、惊幻可卿双诲淫,仙曲暗点十二钗
    对秦可卿死前死后情节的处理,更值得研究、探讨。
    首先,作者对秦可卿品质的描绘微妙非凡,确实诱人怜爱。如书中写她“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是贾母第一个疼爱的重孙媳妇,又博得老少奴仆的尊敬。所以,对她的死,全家得知,“都有些伤心”,却“无不纳闷”。又说“那老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莫不悲痛号哭”。
    但是,所写她卧房里的陈设及其氛围,则给人以淫极而诱人魂销的不寻常感觉,竟全然不是上述那个人了。如写宝玉一进她的卧房,“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便觉眼饧骨软”;再向壁上看时,见“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边设着寿阳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宝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面对这等光景,宝玉含笑道:“这里好!这里好!”秦氏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施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于是众奶姆扶侍宝玉卧好,款款散去,只留下袭人、秋纹、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
    随即,便是宝玉恍惚睡去,他似觉由秦氏先异,至一人迹不逢、飞尘罕到之处,见一容貌极其艳丽、妩媚的惊幻仙姑。这仙姑即引宝玉入“痴情”、“结怨”、“朝啼”、“暮哭”、“春感”、“秋悲”、“薄命”各司中,使之一阅“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等画册及各册的题词。只是待宝玉还要看下去吋,被惊幻引开了。最后,这仙姑竟然将其妹可卿许配宝玉,且当夕良时成姻,令宝玉领略其仙境之风光,使之“而今而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更“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房中,将门掩上自去”(此即“入正”)。如此这般的行径,哪里是仙姑受荣、宁二公之灵的嘱托规引宝玉入正,令其改悟前情?实不过在于诱导、教唆其步入滥淫、乃至乱伦之道?自然宝玉也终不曾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仕途经济。
    据此可见,作者笔下的红楼梦十二支曲作和“痴情”、“结怨”、……各司的词画,除暗示书中所有出身贵贱、地位高下、品性正邪、为人善恶的十二裙钗等主要人物之命运、下场各异,以及以贾府破败象征整个封建社会和其统治机构将不可避免的衰亡以外,出于对封建官府内部淫秽、暗无天日的极端厌恶、仇视,更作了无情剖析和抨击,而其手法之绝妙,真可谓前无古人了。
    五、丧儿媳竟似丧母,挥金犹之乎撒土
    再看作者是如何表现贾珍这位世袭三品威烈将军的。
    对儿媳可卿之死,他竟如丧考妣,哭得泪人一般。尤其他要尽其所有,料理秦氏殡葬。贾珍如此出格地对待死了的儿媳,究为何故?不外同“猫儿打架”一语的隐喻一样,作者亦未便直写。但从焦大乱叫乱嚷“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也指凤姐和贾蓉的暖昧关系)”、“爬灰的爬灰”(指老子与儿媳的淫乱关系)的一片脏话中,便使阅者明白无误了。
    对秦氏送殡场面的描写,表面看去,是反映了封建官场的习俗,却也暗含尖刻的嘲骂意味。如书中所写送殡的官客就有:六家国公之孙,他们各为世袭伯爵、子爵及世袭威镇、威远将军,且这六家与荣、宁二府还是合称为八公的;还有南安、西宁两郡王及平原、定城、襄阳、景田四侯爵之孙以及其他王孙公子不可胜数。乃至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四方郡王,更高搭彩棚,设席张筵,奏乐路祭,……等等、等等。对于一个上述品性的女子,其送殡举动搞得这等声势浩大而隆重,岂非对大大小小国贼禄蠹所作写意式的丑陋画像?
    另外,在所写极尽奢糜的殡葬大闹剧中,还有一笔画龙点睛之作,看了令人惊奇赞叹。
    送殡途中至一处所,凤姐要下车歇歇,她进入茅屋要更衣时,自然命宝玉出去玩玩。宝玉会意,便同秦钟(可卿之弟)带了小厮们各处游玩。其间,凡宝玉不曾见过的庄稼动用之物,他都以为奇,不知其何名何用。小厮们有知道的,便一一告知。宝玉听了,点头道:“怪道古人诗上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正为如此!”这不外又是作者从侧而对挥金如土的殡葬闹剧,给了沉重的一击?
    对国贼禄嶽“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任意挥撒,全书处处作了揭露,淋漓尽致。大观园里百般景物的建筑、构造,一幢幢金屋里的千般摆设及其男女主人口用衣食之富贵、丰盛、珍奇、豪华,一切一切不必说了。作者还自影处着笔,把抨击的矛头指向皇上。如在所写赵嬤嬷与凤姐争夸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察之盛况时,赵说:“哎哟,那可是千载难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在姑苏扬州一带建造海船,修海溏,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花得象淌海水似的。……”凤姐忙接道:“我们王府里也预备一次,那时我爷爷专管各国进贡朝驾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这无疑是作者又将皇上以及王公侯伯压榨民脂民膏、极度享乐、媚外崇洋的罪孽,诉诸于阅者。
    至于如何压榨民脂民膏,书巾也有巧妙的交待:那黑山村乌(天下乌鸦一般黑)庄头乌进孝孝敬贾府交贾珍那份实物租子的清单和贾珍训斥乌进孝的一番言语,表白得便很清楚了,不必多加唠叨。
    六、怜贱怡红赤子心,鸠鸩喻亲人
    曹雪芹背叛封建礼教,反对封建制度,痛恨为官不廉,为富不仁,同情奴隶贱民,要求个性解放、人人平等、婚姻自主以及热爱一切真善美事物的思想,则明显地表现在对宝、黛、钗和一些丫鬟、奴仆之关系的处理上。
    书中所写王夫人,乃无才无德一个愚庸而性恶心狠的女人。晴雯、金钏、司棋等丫鬟之死,皆由于她信谗任奸、易怒、心狠造成的。对此,宝玉特别仇视。他祭晴雯撰的《芙蓉女儿诔》极赞晴雯品性之圣洁柔美,又痛咒了王夫人的凶残恶毒愚庸堪称一篇“羞王公,荐鬼神”(或谓巧骂娘)的绝妙悼文。
    曹雪芹对丫鬟奴婢之为封建主子的私有之物,可作礼物赠人,可发泄男性主子的兽欲,或卖或杀,悉听主子之便的悲惨命运,痛心疾首。因此,他笔下的宝玉,可说是具有平等博爱精神的一个小人物。他对晴雯及一般丫鬟使女的态度,充分表明了这一点(自然,他也有纨裤子弟品性的一面)。依此,他在大观园里的住处被称为“怡红院”,其韫含概在于:这里乃女红们唯一稍感怡然自在生活的一小块自由天地。
    另外,小厮兴儿对宝玉的夸赞,则是作者从又一个角度表现了他善良可亲的性格。兴儿说:“他没个刚气,有一遭见了文明,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玩一阵;不喜欢,他也不理人。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理他,他也不责备。因此,没人怕他,只管随便都过得去”。又说小厮们遇到他可以“一个个都上去解荷包,解扇带,不容分说,将宝玉所有之物尽皆解去,他也不恼”。
    人们熟知的宝、黛爱情,乃封建礼教所不容之极端叛逆行为,这里便勿庸赘言了。
    七、木石前盟终不忘,富贵荣华镜中缘
    关于宝玉与黛、钗之关系的处理,显然表现了作者对待真善美与假恶丑事事物物的不同心态。所写宝玉、黛玉二人情真意切、亲密至极,全然出自同具叛逆性格以及志趣爱好的相同。因此,宝玉违背父训的种种行为,必然都会得到黛玉的同情与照应,从不以“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一类言语相规劝。黛玉又与宝玉同样喜欢浓诗艳词、戏文小说,同样厌恶国贼禄蠹等等。相反,宝钗则与贾政一鼻孔出气,总以荣华富贵诱导宝玉,促其留意孔孟,向往仕途,就不能不引起宝玉的反感,以至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对宝钗这个人物,作者首先即写她“罕言寡语,人谓装愚;随人从时,自云守拙”。又写薛家进京原为送宝钗待选嫔妃或才人赞善之职。因未获机遇,母女便神计妙算,乘机宣扬“金玉良缘”。宝钗还当而向宝玉作过与之结缘的暗示。同时,母女更话里话外向黛玉阴使压力,试图离间宝、黛关系。一时,贾府上下盛行金玉婚配原本天意、合情合理一类传言。连贾母也特意夸赞宝钗,示意赞同。致使父母双亡,又无姐妹兄弟,家财已被贾琏全部侵吞的一个孤零零凄凄病弱不堪的黛玉,极感难言之苦,陷于无可如何、痛不欲生之境地。而外表温柔敦厚,望之如春,内里冷酷无情,欺世盗名,排挤黛玉的宝钗,则坚信自己必将成为贾府的宝二奶奶无疑。这一点,从她所填《柳絮词》中“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之句可得而知。不过,由于宝玉恪守“木石前盟”,使所谓的“金玉良缘”必成镜中之缘,难以成真。但是,在封建罪恶势力包围设障之下,宝、黛的“木石前盟”,也不免如同水中之月,终是幻影而已。所以,作者笔下的“潇湘馆”,正是比喻其为潇瑟凄凉、时时愁氛冲塞、令人透不过气来的一处侧边厢房。而宝钗的所谓“蘅芜院”,则不过是作者潮讽其住所恰似恒(蘅)久荒芜空寂的亭园,也非要表现其闺房之富于诗情画意。
    《红》书中的“梦”、“幻”等和其中之“味”,略如上述种种。
    也许有人会认为《红》书似有“补封建社会之天”的用意。实际不然,书中跛足道人(包括疯道人等,都是表达作者善良寓意的人物形象)对“好了歌”的闸释:“……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这个“了”,可以认为正是以荣、宁二府的“了”象征整个封建制度及其统治机构等等之“了”的。因此,不应认为作者写此《红》书,竟是为了要补“封建社会之天”。
    还应补充一点。首回里一僧关于降珠(降垂泪珠指黛玉)仙草若下世为人定要还泪报答神瑛(神奇光彩似玉的美石,指宝玉)侍者的“甘露灌溉之德”那段言语,乃作者预示其所塑造的宝、黛的特异爱情之特异的悲剧下场,亦非宣扬迷信阴间情恩、阳世报答之意,是可想而知的。
    综上所述,《红》书乃集广博的民族文史知识,高深的思想修养,奇妙的艺术手法,复杂社会问题的深刻剖析,以及运用民族文词语言的独特技巧之大成的一部伟大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结合的名篇。而构成此伟大成就的这些方而的条件或因素,是今天任何欲使之发挥重大作用并流传久远的文艺作品所不可缺少的。对此,我们一般的《红》书读者和从事文艺创作的活动家,是否都应有充分的认识?(附:本文不涉《红楼梦》后四十四回)
    原载:《辽宁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6期
    
    原载:《辽宁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6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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