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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虞斋藏珍本小说丛刊(一)

http://www.newdu.com 2017-10-22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虞虞斋藏珍本小说丛刊》跋
    “虞虞斋”者,予读书藏书之所也。予本吴中虞山人氏,复治虞初之学,遂以“虞虞斋”自铭书室。明清以降,吾虞乃东南文化荟萃之地,藏书、校书、读书、著书之风尤炽,毛氏汲古阁,钱氏绛云楼,赵氏脉望馆,张氏爱日精庐,皆属一时翘楚,并为书林学林所重。予生也晚,旧肆凋零,古籍湮没,欲求一二昔日鄙弃于地摊者,亦不可得,遑论宋椠元刻,清人所曰“百宋一廛”、“皕宋”“千元”云云,听来不啻白发宫女坐说玄宗。然乡风熏染,近朱者赤,予于旧帙情有独衷,惟身处不可得之时代而为不可为之事,其间甘苦又岂可尽道!忆曩曾南访夫子庙,北求琉璃厂,东寻神保町,西觅佛兰西,流连冷摊,孜孜趷趷,镇日不倦;偶得一册,纵为断简残篇,必奉如珍宝,灯下展卷,眼观手摩,如交新知,如对丽人,心神为之荡漾,诚可谓痴矣。尚幸天道酬勤,十数年来略有所获,尤以说部为夥,其中亦不乏珍善之本,差可自憙。窃念书贵流通,不贵秘藏,流通则化身千万,嘉惠学术;秘藏则空结蛛网,徒饱蠹鱼,此乃吾虞历代藏书者之通识。予虽不敏,亦愿奉此为训,遂有影刊之举,拟择寒斋所储明刊本《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新锓京板评林韩湘子出身十二度升仙传》、《巫山奇遇》、清初写刻本《引凤箫小说拔萃》、清抄本《聊斋志异选》、清刻本《詅痴符》、《新刻三妙传》、晚清稿本《见闻杂录》诸书,裒为一辑,陆续刊布。夫小说小道,致远恐泥,然谈狐说鬼,世人所好;传奇演义,贤哲不废。况清季以还,稗史之学治者日众,方兴未艾,故影刊珍本说部,或得免灾梨之诮。《文学遗产》诸君素以培植海内学术为己任,守清宁而乐道,处喧嚣而泰然,最为予私心所敬。今藉其网络版,传吾斋中书,一指轻点,瞬息千里,洛阳之纸,尽失其贵,不亦快哉!又曷其幸也。辛卯初秋海虞潘酉堂识于燕园。
    海内孤本明刊《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小说考
    ——兼论明代以降“五鼠闹东京”故事的历史流变
    潘建国
    内容提要    本文对新发现明文萃堂本《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小说的版本、作者、刊刻书坊、成书时间及题材来源诸问题,进行了初步探考;并将其与清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作了文本比勘,认为清刻本的底本,并非是明文萃堂本,“五鼠闹东京”小说在明代至少曾有两种单刻本,它们之间存在亲缘关系。论文复勾稽小说、鼓词、唱本、戏曲剧本及民间传说等文献资料,简略梳理了明代以降“五鼠闹东京”故事的历史流变。
    关 键 词   《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 书林文萃堂  吴还初  历史流变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柳存仁在伦敦发现英国博物院所藏清代“书林”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二卷(以下简称“清刻本”),这是一部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失收的稀见小说,根据用纸、字体及版式特征等因素,可以判定它刻印于清代中后期的广东地区,英国博物院入藏该书的时间为同治七年(1868)七月二十三日[1],则其刊刻或在之前的道光咸丰年间。不过,由于“五鼠闹东京”故事曾在明代流传甚广,诸如《包龙图判百家公案》、《轮回醒世》、《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等小说均有载录,故也有学者推测《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的成书时间或在明代[2],其说虽不无道理,却缺乏可靠的文献依据。丁亥岁暮,寒斋偶得一部明代“书林文萃堂”刊本《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以下简称“明文萃堂本”),乃海内孤本,未见任何著录,虽非完帙,实弥足珍贵。今就其版本、作者、刊印书坊、成书时间、题材来源及其与清刻本的学术关系诸问题,略加考辨;并勾稽相关小说、鼓词、唱本、戏曲剧本以及民间传说等文献资料,对明代以降“五鼠闹东京”故事的历史流变稍作梳理,求教于海内博雅诸君[3]。
    一、明刊本《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的版本及作者
    明刊本《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金镶玉重装,二册。版框高19.8厘米,半叶宽12.2厘米。内封分作左右两栏,右栏较窄,右上竖题“包龙图判案”;左栏较宽,手写体大字竖题“五鼠闹东”、另行题“京传”;书名下方刻一“卷”字,但未刻卷数(见图一)。寒斋藏本存卷一、卷二两卷,情节相当于清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之卷一,则其原本似分四卷,惜卷三、卷四已佚,殊为恨恨。各卷不分回,偶有以“O”标识的则目,单独占正文一行,如卷一有“真宗继位仁宗”、“施俊笃学攻书”,卷二有“五鼠精下界作怪”、“施俊投店遇精”。
    无序跋,无目录。正文上图下文,图文风格均属明万历时期闽建小说刻本的典型面貌。图像刻绘古朴,人物线条流畅,冠帽及门窗桌椅,多用阴刻法,墨气浓重;鼠精作鼠首人身,形象颇为奇特;图像两侧刻有楹联式的题图文字,为整齐的四言,如“真宗治世”、“君臣论事”、“焚香求嗣”、“宸妃生子”等,与正文内容基本相合,其中卷一有图像四十一幅,卷二有四十幅,共存八十一幅。正文半叶十行,行十七字,四边单栏,白口,无鱼尾,版心下刻叶数,上题书名,绝大部分题作“五鼠闹东京传”,然亦有例外,如卷一第三、第四叶无题,第廿叶题“五鼠传”,卷二第十七、十九、二十叶则题“五鼠闹东京”,这种情况表明:寒斋所藏明文萃堂本已非初印,若干书叶乃经补刻或配版印成。
    明文萃堂本卷一首页题“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一卷”、“豫章还初吴迁编”、“昌江崙樵徐万里校”、“书林文萃堂梓”(见图二)。此数行题署,包含了颇为丰富的学术信息,今逐一探考如下:
    1、关于作者“豫章还初吴迁”。
    由于清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未署作者姓名,故明文萃堂本的此一题署十分珍贵。在此之前,已知吴还初编撰有小说《新刊出像天妃济世出身传》三十二回,明万历熊龙峰忠正堂刊本,署“南州散人吴还初编”;另曾为《郭青螺六省听讼录新民公案》撰写序文《新民录引》,尾署“大明万历乙巳孟秋中浣之吉南州延陵还初吴迁拜题”,此书存世有日本抄本,抄本乃以明书林余成章刊本为底本。今则又多一种《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小说,其题材类型及语言风貌,皆与《天妃济世出身传》相近。关于吴还初的籍贯,学术界原多歧说,程国赋《明代小说作家吴还初生平与籍贯新考》[4]一文,将“南州”考定为江西南昌,并据邓志谟《锲注释得愚集》卷二所录《与吴君还初》等书札,指出吴还初与邓氏关系甚密。今验诸明文萃堂本之题署,程文甚是。
    2、关于校者“昌江崙樵徐万里”。
    万历忠正堂刊本《新刊出像天妃济世出身传》卷首,题有“昌江逸士涂德孚校”[5],此“涂德孚”与“徐崙樵”,其籍贯均为“昌江”,又同是吴还初的合作者,颇疑为一人;明文萃堂本的“徐”字或形近误刻,原名可能作“涂崙樵”、“涂万里”。“昌江”流经江西景德镇、鄱阳地区,明时属饶州府境内,而饶州府的安仁县,乃小说家邓志谟的家乡,在邓氏诗文集中,亦载及一位“涂崙樵”,《得愚集》卷三收录《与涂君崙樵》札:“文旌前抵敝馆,鲁酒一巵,不克淳于髡一石之量,瓶之罄矣,罍则耻也。弟恨江南二月天尚寒,愧无春衫之典耳。便面一握,托画草虫数种,倘不靳名笔,此扇价当不减蕺山箑也。乞留意焉。荷荷!”卷四收录《与晏君景静》札:“弟无复雄飞心,竟为索瘢者所苦,以孔方使鬼,邑无于公,遂窘迫于不佞,弟此何异诬张仪盗璧时?然幸有舌在,可对人谈冤。尔驾之书坊,尅于何日?行则附一缄于涂崙樵。”不妨推测:此“昌江崙樵徐(涂)万里”、“昌江逸士涂德孚”与《得愚集》中的“涂崙樵”,实即同一人;他与邓志谟、吴还初一样,乃旅闽谋生的江西文人,为“糊口计”,曾协助同乡吴还初编撰了《天妃济世出身传》及《五鼠闹东京》等通俗小说。
    3、关于刊者“书林文萃堂”。
    “书林文萃堂”之名,载于杜信孚编《明代版刻综录》(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年版)。笔者查阅国家图书馆所藏明孙丕显汇纂《文苑汇隽》二十四卷,内封页题“文萃堂发行”,首有“文苑汇隽序”,尾署“万历戊申季春友弟瓠落生刘朝箴识”,钤刻“刘朝箴印”(阴文)、“瓠落生”(阴文)印;卷一首页题“南闽孙丕显汇纂、刘朝箴校阅”,第五、九、十八等卷首页,则题“西瓯孙丕显汇纂”、“潭阳刘朝箴参校”;书前“凡例”第一则,有“余不自惴,勉从刘君之命,繁就简,欲便初学者”云云,则是书乃应“文萃堂”主人刘朝箴之请而编。刘序所署“万历戊申”,为万历三十六年(1608),与《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的成书时间相近(详见下文),因此,出版《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小说的“书林文萃堂”,应该就是此家“潭阳”刘朝箴“文萃堂”。事实上,刘氏文萃堂的刻书活动,延续至明末仍在进行,江苏省徐州市图书馆藏有明郑大郁编《篆林肆考》十五卷,乃崇祯十四年(1641)刘肇麟文萃堂刊本,“刘肇麟”或是刘朝箴的子孙辈,与其同属“肇”字辈者,尚有刘肇庆(1608-1674),字开侯,号刚堂,曾以“发祥堂”为坊号刊印《新刊京本性理大全》七十卷[6]。另据《明代版刻综录》著录,书林文萃堂崇祯时尚刻有明钟惺辑《四六云涛》十卷。
    二、《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的成书时间与题材来源
    明文萃堂本未署刊刻时间,小说正文之中也没有载及具有明确时间标志的内容,因此,关于《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的成书时间,只能从作者吴迁身上寻找探考的线索。邓志谟《锲注释得愚集》卷二《答余君养谦》札云:“吴还初不幸于闽旅櫬,亦莫之归,哀哉!此君零落可惜。”旁训云:“客死而归丧者曰旅櫬。”则邓志谟撰写此札时,吴还初已去世。可惜《答余君养谦》一札的撰写时间,也无法确定。不过,它既然收录在《锲注释得愚集》中,该书前有“锺陵邬事宁”所撰《得愚集跋》,尾署时间为“戊申”,即万历三十六年(1608),故吴还初去世时间的下限为万历三十六年(1608),《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小说应编撰于万历三十六年(1608)之前。
    从情节内容角度来看,《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与《百家公案》第五十八回《决戮五鼠闹东京》,似存在某种亲缘关系,若干文字颇为相近。为便于比较,特勒为表一:


    

    《决戮五鼠闹东京》

    《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

    一

    一日,闻东京开科取士,要辞妻前往赴试。何氏劝之云:“荣枯由命,富贵在天,室下更无亲人,君身去后,妾靠于谁?若使前程有在,尚待来科不迟。”施俊云:“尔父之家知我赴京,必遣婢妾来相伴,十年灯窗,岂宜挫过!多则一年半载便回矣。”何氏见其意坚要行,再不阻谏。次日,整备行李,起程之际,岳丈遣家人送得盘缠银十两来相赠,施俊受了,不胜之喜,辞别妻室而行。

    县中有告示张挂,晓谕士子,东京开科取士。施俊得知这个消息,回到家中与妻何氏商议,欲往东京赴试。何氏曰:“富贵功名,皆是分定。我与你夫妻年少,家事颇过,只可在家读书,待来科再去,未为迟也。”……何氏见夫坚执要去,亦不阻当……次早,何员外遣人送白银十两为资费,施俊不胜之喜,整顿行李,辞别妻子启程……施俊道:“妻子,你且放心,我去后,岳翁自着婢妾来相伴……

    二

    是夜,备酒礼相待,与施俊对席而饮,论及古今,那怪答应如流,明见万里。施俊大惊,忖道:“此只是一店家,恁的博闻,我读十年经史,尚不能记忆许多经典。”因问:“足下亦知学否?”其怪笑道:“不瞒秀士说,三四年前亦赴两遭试,时运不齐,科场没分,故此弃了诗书,开一小店,于本处随时度日。”

    施俊与主人论及古今,那怪答应如流,明见万里。施俊大惊,忖道:“此只是一个店家,恁得博古通今,我在十年寒窗坐卧经史,尚不能记忆许多经典,他是个店家,到有许多蕴藉。”因问店主道:“主人曾知学否?”其怪笑道:“不瞒秀士说,三四年前曾赴两次试,只因时运不齐,科场少分,故此弃了诗书,在此开个小店,随时度日。”

    三

    小二恳告主人饮酒昏迷之故,望有汤求得些。老妪问其来由,小二将前事一一具知,老妪惊云:“汝主人又遇怪中毒矣。”小二问其故,老妪道:“此处出异怪,不时出来迷惑客商,昨日店主人即其怪之变化,汝主人酒中被放毒气,若救之迟,则命必丧矣。”小二听罢,即拜恳老妪救治之方,老妪云:“我不能勾救治,除往茅山求董真人丸丹来饮下,便可吐出其毒,方能救理。”小二云:“此去茅山几多路程?”老妪云:“趁早行一日赶到。”小二入房中对主人说知其事,施俊惊忧,即用银五两作见礼,着小二往茅山投董真人去了。

    小二告以昨饮酒昏迷之故,望有汤求些救命。老妪问其来历,小二将前事一一告知,老妪惊云:“汝主又被怪中毒矣。”小二问其故,老妪道:“此处出异怪,不时出来迷惑客商,摄去货物;或变美貌妇人,迷惑男子,皆有毒气入人肚中,医迟则死。汝家主人酒中饮其毒矣,若救之迟,则命必丧。”小二听罢,即拜恳老妪救治之方,老妪云:“我不能救,除非往茅山求董真人药丹丸来饮下,便吐出其毒,方能救理,可以无事。”小二问:“此去茅山有几多路程?”老妪云:“若去得早时,一日可到。”小二入房中对主人道知其事,施俊惊忧,将银五两作进见之礼,着小二急投茅山来求董真人药丸。

    此处所引《百家公案》,乃万历二十二年(1594)朱氏与耕堂刊本,其第五十八回《决戮五鼠闹东京》末云:“此段公案名《五鼠闹东京》,又名《断出假仁宗》,世有二说不同。此得之京本所刊,未知孰是,随人所传。”也就是说,在与耕堂本《百家公案》之前,尚有所谓“京本”包公判案小说集的存在[7],至于“京本”中的“五鼠闹东京”又据何而来?尚难确考。综上,《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的题材来源,可能有三种情况:其一、直接根据民间所传《五鼠闹东京》或《断出假仁宗》故事演绎而成;其二、据“京本”包公判案小说集所录“五鼠闹东京”演绎而成;其三、据万历二十二年(1594)与耕堂本《百家公案》所录《决戮五鼠闹东京》演绎而成。考虑到《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内封题“包龙图判案”,则其应产生于明代包公判案小说盛行之后,故三种来源之中,笔者倾向于认为是第三种。若此说能成立,则《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的成书时间,乃在万历二十二年(1594)至三十六年(1608)之间,其刊刻亦当在万历时期。
    三、《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与《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
    明文萃堂本卷三、卷四已佚,无从窥其情节内容。笔者将尚存之卷一、卷二与英国博物院藏清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卷一,进行了逐字逐句的文本比勘,结果发现两者同中有异,互有详略,其间关系颇为复杂。今择其文字差异较为显著的七个段落,列为表二:


    
    《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
    《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
    一
    (王)旦曰:“太子乃国家根本,陛下何不当万几之下,每夜宫中焚香[8],默祷上帝,则帝心简在,或诞熊罴,未可知也。他如封禅建醮,又其次之。”帝曰:“封禅建醮,未免劳民伤财,朕今无子,想已获罪于天,若更劳民伤财,其罪不亦重乎?卿说默祷一事,庶几近理,朕其为之。”君臣议罢退朝。真宗自是日则励精图治,减膳撤乐,夜则宫中焚香祝天,愿天早生圣人,以主中夏,使时和年丰,人人歌尧颂舜。自正月拜起,直到七月十五,齐明盛服,全无懈志
    王且曰:“太子乃国家根本,陛下何不当万几之下,每夜宫中焚香。”至七月十五,全无懈志。
    二
    忽然惊动云头太白金星,回天奏曰:“自从陛下差赤脚大仙下凡御世,因无左辅右弼,今生三日,是以悲啼不止。愿我主拨下辅弼,以成就一世纯仁。”玉帝准奏
    忽然惊动云头太白金星,向大仙下凡御世,因无左辅右弼以成一世慈仁。玉帝准奏。
    三
    时在癸亥,改元天圣元年,一遵先朝旧臣旧政,但见海晏河清,民皆乐利,边境肃清,夏人纳款,边人请盟,中国无所事事。却说一日,吕□□当朝清理,在朝文武大小官职,举直错枉,进贤退不肖。有开封府推官包文拯,年幼出仕,刚厉严肃,耿介不阿,不避权贵,时人号为“阎罗包老”,即权为参知政事,共秉大权。有佳山寨都巡检杨文广,韬吟武略,年虽弱冠,敬承能继祖父,加升为天下总兵都元帅,仍驻扎佳山,以威夷夏。惟包文拯乃文曲降世,以匡皇上
    时在癸亥,改元天圣元年。文拯乃文曲降世,以匡皇上。
    四
    年近四旬未得子息。朱院君一日谓施长者曰:“自娶我过你家二十余年矣,并未生养, 莫非我命带孤辰,以致如此。且古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急早娶一偏房,若得一男接继宗枝,此人生之急务也。”施长者闻院君之言,如醉方醒,意欲行之,终是夫妇情投而不忍为。又不觉过了半年,朱院君见丈夫不肯娶妾,再三苦劝继后大事,施长者曰:“我与你夫妻和顺,岂可一旦分情割爱乎?纵无子息,乃天之命也。不背义强求,苟娶妾来而又不生,亦将如之何也?”夫妻存心良善,因感天神,上奏玉帝,玉帝敕令南斗注生簿,查施恩果系无子,玉帝降旨:照得施恩夫妇,二人同心,乐善和气,可以致祥,当赐一俊伟佳儿,允他继嗣,旨到即行,不得违逆。于是南斗星君得了玉皇敕旨,即注一子与他继后,荣贵褒封,以彰善报。一日,施长者与院君同座夜饮,不觉微醉就寝,夫妇情兴俱动,解衣交股,欲火齐燃,夫妻交合,云雨颠狂,极恣其乐。霎时云收雨罢,院君谓施长者曰:“今夜情欲太过,自觉昏倦。”是夜热睡,天已明矣,尚不知醒。从此身怀有孕,十月将满,夫妇因坐闲叙,言及有孕,将欲分娩,施长者曰:“你昔日劝我娶妾,我再三不肯,今日天幸有孕,倘得男子,是天赐我与你善心之报也。”
    年近四旬未有子息。今日妻幸有孕,倘得一孕,乃是赐我夫妇善心之报。
    五
    谁知如来莲座之下,有五个老鼠,每遇讲经之时,五鼠同来盗听,各伸出入之首,同张窃食之形,耳听心通,鼠张猫势,日积月累,法力渐大,变幻无穷。一日,五鼠谋道:“我与你五个兄弟分派大小。”第一个大的称为一鼠,第二大的称为二鼠,依次而派称为五鼠。
    有一弹子和尚不遵佛法,谤道重愆之徒,玷辱清规,激怒世尊慈颜,将弹子贬作一只无聊老鼠。那弹子和尚变成一只老鼠,每遇朔望,世尊登于莲座讲经说法,那鼠伸出头来盗听经法,耳听心聪,鼠张猫势,日积月累,鼠假虎威,法力渐大,变幻无穷,一只老鼠变化五只老鼠。一鼠道:“我与你五个兄弟分派大小。”第一个大的称为一鼠,第二大的称为二鼠,依次而派称为五鼠。
    六
    那女子款步金莲当先,众人相随,行不里余,见有粉墙华屋,清趣异常,同人里面各各施礼,分宾主而坐。女子道:“妾不幸,旧年亡夫,老年公姑相继而亡。今居于此,下无子息,意欲适人,舍不得许多田地;欲招赘一人上门,同理家事,未得如意者。今客官垂顾,真千载奇遇,倘蒙不弃,愿陪枕席。”这些客各有相争之意,女子安排酒席出来相待众人,不觉天晚,一人一所房,床被帐幔各各齐备,各各就寝。
    那女子款步金莲当先,众人相随,行数十步路,只见楼台高耸,屋宇巍峨,门前宽阔,尽是华壁粉墙。左转一曲,只见路道清奇,都是白石栏杆,希罕景色般般有,无名异果喷人香。又转一曲,乃系绿阴深处,过了绿阴深处,两廊屋宇明瓦疏窗,见了许多景色。再转就是客堂,又只见明明亮亮,堂上清幽,炉炷名香,转盼又见金镶学士蓝笱象床。转入里面,分宾主坐下,各上施礼,两边小子侍立,丫环侍女玉手递茶汤。那六个客人,被妖引入迷魂路,凶而不知,以丛风逸乐。话不多时,只见几个小厮,摆上一席酒来,六个客商共同一席,那女子坐在一旁,开言带羞而谓曰:“妾告君家,得听奴诉说因依。”六位客官答道:“有话但说无妨。”那女子一一道说其详:“妾身去年不幸,夫君早丧,翁姑双亡,奴若出事他人,又舍不得许多楼房屋宇、田地家宝物业;妾身欲招一郎入门相陪,枕席之乐,愿与绸缪,共乐百年鸳帐,正合妾身终日思怀之念也。”这众客人各有相争之意,那女子说道:“我家非比寻常,欲爱其亲,必须量玩光景。”各客闻言,皆现珍宝,或有黄金白银,或有珍珠玛瑙,或有珊瑚琥珀,或有美玉车渠,或有水晶琉璃,各现珍以为引动女子心情,人人皆有私谋之意。殊不知三鼠原是苟谋套其珠宝出现,要夺回山之意。那女子说道:“奴欲某君,今晚自然相陪枕席。”不觉天晚,一人一所房,床帐幔锦被皆已齐备,各人就寝。
    七
    二人对席,饮至更深,五鼠生一计,呵一口毒气于酒中,双手递与施俊道:“劝秀士满饮此杯,这回进京一举高登。”施俊接在手,不饮便罢,才一饮下喉去,不觉昏迷倒于座下。小二忙来扶起,抱入房去。五鼠便把行李来打开,道:“将此金宝搬归洞去,明日请诸位兄长来看,献吾所有。”将搭连皮箱都开了来看,都只是些文房四宝,虽有些使用盘缠,能有几何?五鼠恼闷道:“三兄摄得金宝上千不止,我今也要摄些,遇着个这等好买卖,都是书,要他何用。”心中思想,顿起念头,先闻施俊说他有娇妻在家,不如变做施秀才,回去与他妻子同乐几时,却不快活,要他金宝何用?于是变作施俊,驾起黑云,望清河县去了。此时,小二抱施俊入房,昏迷不醒人事,夜深又无处寻医人,只得挨到天明方好寻人医治。及天明,店房、屋宇、店主都不见了,乃是一块荒草地上。小二慌张□道:“原来昨夜被鬼所迷。”将施俊负在背上,驼过山嘴,乃有一间酒店,小二驼将入去,有一老妪出来,小二告以昨饮酒昏迷之故,望有汤求些救命。老妪问其来历,小二将前事一一告知,老妪惊云:“汝主又被怪中毒矣。”小二问其故,老妪道:“此处出异怪,不时出来迷惑客商,摄去货物;或变美貌妇人,迷惑男子,皆有毒气入人肚中,医迟则死。汝家主人酒中饮其毒矣,若救之迟,则命必丧。”小二听罢,即拜恳老妪救治之方,老妪云:“我不能救,除非往茅山求董真人药丹丸来饮下,便吐出其毒,方能救理,可以无事。”小二问:“此去茅山有几多路程?”老妪云:“若去得早时,一日可到。”小二入房中对主人道知其事,施俊惊忧,将银五两作进见之礼,着小二急投茅山来求董真人药丸。
    饮罢不觉夜深,五鼠送施俊卧房安寝。睡到天晓起来,正在草坡之中,并无房屋遮盖,此事为何这等不明,又见腹中疼痛,头昏脚软,步履艰难。快叫小二快去再投别店,到得王家店去坐下,言及昨夜情由。店家闻说大惊,说的:“不好了,有董真人遥望四山皆有妖气,大发慈悲之心。先日亲临嘱咐,迩来妖气倡狂,下药毒人,倘于客旅有人被毒者,教他早到茅山,我把灵丹相送,急救活命,如迟自误。”施俊闻言,即唤小二快去董真人求取灵丹,忙付白金五两,嘱云速去速回。小二领命,快步如飞,去求灵丹不题。却说五鼠听施俊所言,家中有年少妻子何氏,我也摇身一变,变作假施俊,回家与何氏恩爱相交,却不美哉。
    表中例一至例四,清刻本文字前后文气断裂,内容亦有脱节之感,显示出十分鲜明的删削痕迹,取明文萃堂本相应文字对读,则豁然如释。若仅以此四例而言,那么,清刻本应据明文萃堂本为底本删削翻刻而成;但问题在于,例五至例七却并不支持这一推论。
    例五之中,明文萃堂本直接交代五鼠在“如来莲座之下”,窃听说法,久而成精;清刻本却多出一段“弹子和尚”受罚变鼠、一鼠再化五鼠的情节。此“弹子和尚”大有来历。明代小说《三遂平妖传》(二十回本)第十一回“弹子和尚摄善王钱,杜七圣法术剁孩儿”载:
    (善王太尉)正饮酒之间,只听得那四望亭子的亭柱上一声响,上至太尉,下至手下的人,都吃一惊。看时,不知是甚人打这一个弹子来花园里来。太尉道:“叵耐这厮,早是打在亭柱上。若打著我时,却不厉害。”叫众人看是谁人打入来的。众人四下里看时,老大一个花园,周围墙垣又高,如何打得入来。正说之间,只见那弹子滚在亭子地上,托托地跳了几跳,一似碾线儿也似团团地转,转了千百遭。太尉道:“却不作怪!”只见一声响,爆出一个小的人儿来。初时小,被凡风只一吹,渐渐长大,变做一个六尺来长的和尚,身披烈火袈裟,耳坠金环。太尉并众人见了,都吃一惊。
    小说自第十一回至第十三回前半部分,叙弹子和尚骗走善王太尉三千贯钱财,施妖术惩罚告发他的“李二哥”,并数次逃脱官差追捕,一时间“鼎沸了东京城,大闹了开封府”,连包公也对他无可奈何,后来又与张鸾、卜吉等人共助王则起义。万历二十二年(1594)与耕堂本《百家公案》第四十一回《妖僧感摄善王钱》亦载此故事,情节与《三遂平妖传》(二十回本)相同,惟结尾处云:“后来那和尚又去帮王则谋反,被官军所捉,戮于东京市,其妖氛方息矣。”作品对“弹子和尚”持贬斥态度,清刻本将“弹子和尚”设计为鼠精之原型,其情感立场与《百家公案》较为接近[9]。那么,此细节究属清人翻刻时插增,还是别有文本来源?就例一至例四而言,清刻本对底本多有删削,导致不少语段文意断裂,如此粗疏的民间书坊,似乎不会去做插增情节的麻烦事。因此,清刻本中的“弹子和尚”细节,应是其底本原有。
    再来看例六,清刻本对“女子”家中庭院的描写,颇为详尽,六客各出珍宝相炫的细节,也增强了“鼠精夺宝”的生动性,对阅两个文本,清刻本似略胜于明文萃堂本,而其多出的三百七十余字,也应是其底本所原有。例七显示的文本差异就更大了:前半段,明文萃堂本较清刻本多出几个细节,包括鼠精呵毒入酒、迷倒施俊、翻看行李、未见金银等内容;后半段的主干情节虽然相同,即主仆得人指点、前往茅山求取董真人丹丸,但两个文本的具体描述文字却完全不同。凡此均清晰地表明:清刻本翻刻时所据底本,并非寒斋所藏明文萃堂本,而是另一个目前未知的明刊本。
    不妨再将明文萃堂本八十一幅图像的题图文字,与清刻本卷首的“新刻五鼠闹东京一卷目录”稍作比较,列作表三:
    


    
    明文萃堂本题图文字
    清刻本卷一目录
    完全相同
    (共47幅)
    焚香求嗣、宸妃生子、文武褒封、夫妻相乐、书馆考对、先生议亲、师徒笃学、托媒取亲、施家议亲、洞房花烛、家宴宾客、男读女绩、守制读书、辞妻赴选、投店安宿、如来说法、五鼠演法、商议思凡、三鼠言志、各鼠逞能、得山相喜、二鼠逃生、众鼠商议、三鼠问猿、访问情由、归报消息、探看鳖穴、一鼠调遣、二鼠搦战、鼠鳖对阵、二鼠诈败、鳖精败回、鼠精得穴、盗果归穴、众客失货、群客歇凉、美女联诗、女子相延、真人炼丹、拜谢真人、三鼠排金、五鼠下山、(假)俊见妻、访问牧童、拜恳真人、真人礼接、相款小二
    略有不同
    (共22幅)
    真宗治世、神医治啼、师友试对、拜谒施家、主宾畅饮、相辞归馆、夫妇商议、施俊丧父、途中跋涉、各论所长、二鼠争尊、四鼠求兄、五鼠择穴、怪店道客、同食梨枣、陪欢枕席、开店招客、施俊投店、主宾问答、亲邻拜访、见求、付救主
    宋帝治世、神医治病、师友言谈、拜谒托媒、主宾饮酒、拜辞归馆、夫妇相议、施家丧父、途中遇景、各论短长、一鼠争尊、四鼠醒悟、五鼠探穴、怪店迷客、同饮梨枣、同欢枕席、开店搭客、施家投店、宾主问答、亲邻拜诲、献礼求丹、丹丸救俊、
    完全不同
    (明刊本12幅、清刻本17则)
    君臣论事、仁宗即位、万民乐业、劝夫娶妾、玉帝降旨、施恩得子、从师读书、二鼠言志、对饮谈论、摄金见书、驼主投妪、妪教求丹、
    教子读书、郑达吟诗、施家丧母、五鼠言志、众鼠遵令、一鼠言志、驾云寻地、各鼠分居、三鼠自封、木客行吟、诉告因依、众客回音、真人致嘱、施家被毒、投店备言、五鼠驾云、施俊回乡
    由上表可知:其一、清刻本卷首“新刻五鼠闹东京目录”所录四言则目,实即所据底本各叶插图的题图文字,就其插图的数量以及题图文字的特征来看,该底本也应是一个上图下文的明刊本。其二、据上图下文本一叶两图的惯例推算,清刻本目录共一百五十七则,其底本正文应有七十九叶,其中卷一有四十三叶、卷二有三十六叶,当然,这一推算的前提是清刻本悉数移录了底本的题图文字。其三、明文萃堂本卷一、卷二之中,有十二幅插图的题图未载于清刻本目录,而清刻本卷一目录中也有十七则,未见于明文萃堂本,换言之,明文萃堂本与清刻本所据底本的插图存在不小的差异。这再次印证了笔者的推论,即清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所据底本,绝非寒斋所藏明文萃堂刊四卷本,而是另外一个目前未知的明刊二卷本,姑称为“明刊别本”。
    那么,这个“明刊别本”与明文萃堂本又是什么关系?由于明文萃堂本与清刻本的大部分文字,均十分接近,故两者之间必定存在亲缘关系。笔者的初步看法是:明文萃堂本刊印在先,“明刊别本”乃据明文萃堂本增删而成。理由为:上文表三例七,施俊中毒之后,明文萃堂本有拜问“老妪”救治之方的描写,与万历二十二年(1594)与耕堂本《百家公案》第五十八回《决戮五鼠闹东京》相同,参见表一例三;而清刻本则作:“快叫小二快去再投别店,到得王家店去坐下,言及昨夜情由。店家闻说大惊”云云,根本没有提及“老妪”。然破绽恰在此处显露,小说下文叙及小二至茅山董真人处求取丹药等情节:
    小二起身,将身上带五两银子献上,道:“主人施俊东京赴试,来到途中,被妖怪将毒酒饮之,被迷倒地,至今腹中疼痛不止,命在悬丝,询问别店老妪,闻仙翁丹丸可救……(董真人道)我付灵丹十粒,寄你带去付与店中老妪,倘有中毒之人,叫他即将与人救命……(施俊)只得同小二收拾回家,辞谢老妪,作别而行。
    此段文字,明文萃堂本与清刻本完全相同。明文萃堂本前文有“老妪”的描写,而且还专设“驼主投妪”、“妪教求丹”两幅插图,前呼后应,文笔细密,丝丝入扣;而清刻本及其所据“明刊别本”,正文已将“老妪”改为“王家店”、“店家”,插图也删改为“投店备言”一幅,却漏将后文中的“老妪”改为“店家”,露出明显的后出删改痕迹。令人遗憾的是,目前尚未发现“明刊别本”《五鼠闹东京》存世的线索,且俟来日验证。
    四、明代以降“五鼠闹东京”故事的历史流变
    提及“五鼠闹东京”,一般读者都会首先想起清代小说《三侠五义》,书中叙陷空岛五位义士,曰“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合称“五鼠”,因白玉堂不服南侠展昭被封“御猫”称号,呕气生事,“鼠”“猫”斗智斗勇,大闹东京。此处,“五鼠”形象已从明代的精怪,蜕变为清代的侠客。对于“五鼠闹东京”故事的这一转变,早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胡适就已有所关注,他在《〈三侠五义〉序》中指出:《包公案》(即《龙图公案》)中的《玉面猫》,乃“记五鼠闹东京的神话”,“五鼠闹东京的故事,又见于《西洋记》(即《三宝太监下西洋》),比《包公案》详细的多”,“五鼠后来成为五个义士,玉猫后来成为御猫展昭,这又可见传说的变迁与神话的人化了”[10];此后,经柳存仁[11]、胡从经[12]等学者搜考,该故事又陆续发现了若干新文本,包括清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明代小说集《轮回醒世》卷十七“妖魔部”之《五鼠闹东京》及万历二十二年(1594)与耕堂本《百家公案》第五十八回《决戮五鼠闹东京》等。关于上述诸文本之间的学术关系,小说学者也多有论及[13],其中以胡从经《〈轮回醒世〉——从未见诸著录的明代小说总集》(1988,以下简称“胡文”)所述较为集中:
    本集第十七部《五鼠闹东京》篇,则十分可贵地保存了它的原始型态……此故事中诸情节原与包公无涉,而后来朱氏与耕堂梓行的《百家公案》始将其改写为包公系列公案之一……稍后明末刊本《龙图公案》第六卷《玉面猫》,则脱胎自《百家公案》。再后来有清刊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似据《龙图公案》中《玉面猫》篇铺排而成。
    胡文不乏精辟之见,然囿于资料,所论亦有讹误。更为重要的是,或许是因为缺乏一个明刊单行本的缘故,关于“五鼠闹东京”故事的历史流变,迄今未见专文予以系统而细致的梳理。
    “五鼠闹东京”故事,究竟起源于何时,今难确考。宋洪迈《夷坚甲志》卷十三《了达活鼠》篇云:“吉州隆庆长老了达,言尝寓袁州仰山寺,与同参数人约往他郡行脚。取笠欲治装,见笠内有鼠窠,实以碎绢纸,新生鼠未开目者五枚,啾啾然。达欲去之,恐其死。乃谢同行者,托以他故不往。又数日,五鼠能行,达以粥食饲之。每夕宿笠中,旬余始不见,其中洁然无滓秽,得净笠衣及茶一角。达意其窃以来,悬之僧堂,三日无取者。于是白主者告于众,以其茶为供而行。自是所至不蓄猫,鼠亦不为害。”文中的“五鼠”知恩图报,与后来大闹东京的鼠怪并无关联。目前所知“五鼠闹东京”故事文本,集中产生于明代万历时期,按照《百家公案》第五十八回《决戮五鼠闹东京》文末所云:“此段公案名《五鼠闹东京》,又名《断出假仁宗》,世有二说不同。此得之京本所刊,未知孰是,随人所传。”则截止于明代万历时期,民间尚流传着两种不同的“五鼠闹东京”故事。令人庆幸的是,明代文献恰好保存有两种不同的文本,其核心差异乃在于有无包公判案情节:
    1、无包公判案情节的“五鼠闹东京”。
    即《轮回醒世》卷十七所收《五鼠闹东京》,主干情节为:宋代符州穆玙及妻彭氏,因“淫逸之行”被阴府勾去,仍判作来生夫妇,但须受“群妖魔障”。两人转世为绿萍县柳舒及妻梅氏,归宁途中遭遇五鼠精,两鼠化作假柳舒、假梅氏,为辨真假,先后由绿萍县令、张天师、天子审断,而三鼠、四鼠、五鼠次第变为假县令、假天师、假天子,大闹东京,最后大慈从西天佛祖处借来“金睛火眼白猫”,才降伏五鼠。此篇题下标“宋时”,但尚难判断是否产生于宋代[14]。
    2、有包公判案情节的“五鼠闹东京”。
    即万历二十二年(1594)与耕堂本《百家公案》第五十八回《决戮五鼠闹东京》,其核心情节为:宋代清河县秀士施俊赴东京应试,途中被鼠精毒酒迷倒,鼠五变作假施俊,返家与其妻何氏取乐,之后次第由王丞相、仁宗天子、国母、包公审断真假,而鼠四、鼠三、鼠二、鼠一依次变作假丞相、假仁宗、假国母、假包公,大闹东京,最后包公阴魂直上天庭,从西天借来“玉面猫”,始降伏四个鼠精,但第四鼠逃脱。借助明代公案小说、尤其是包公判案小说的流行之势,此系统故事传播甚广,衍生出如下数个文本:
    1)《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第九十五回“五鼠精光前迎接,五个字度化五精”,小说借助国师之口转述“五鼠闹东京”故事,基本情节与《百家公案》所载相近,惟施俊中毒后向人求助一段,差异颇大:
    却说施秀才吃了褚五的毒酒,睡到五更头,肚腹疼痛,滚上滚下,叫声:“小二!”小二也是肚腹疼痛,叫爹叫娘。一个滚到天亮,一个叫到天明,那里有个店房?那里有个店主人?施秀才说道:“那里眼见鬼,就到这个田地。”小二说道:“山脚下人原来不忠厚,把个毒药耍人。”一主一仆正在急难之处,幸喜得天无绝人之路,有个樵夫荷担而来。施秀才没奈何,扯着告诉他夜来这一段情由。樵夫道:“此处妖怪极多,夜半受了妖魔的毒气,以致如此。”施秀才就求他一个解救之方,樵夫说道:“离此百步之外,就有一所店房,可以栖身。离此六十里之外,有个茅山董真君,施舍仙丹,专一驱治鬼魅阴毒,可以救解。”施秀才说道:“我主仆二人俱已受毒,怎得个人儿前去?”樵夫又看一看,说道:“你的毒气太重,三五日间就要丧命。你管家的毒气尚浅,在十日之后才重。”施秀才说道:“小价虽然毒浅,目今也不能动止,将如之何?”樵夫道:“管家只消把地上的土块儿吃他三五口,权且解得一二日之危。有了一二日,却不请到茅山董真人的仙丹么?”道犹未了,樵夫已不在面前。小二道:“怪哉!怪哉!夜来见鬼也罢,日上怎么又见鬼哩!”施秀才说道:“蠢才!夜来是鬼,日上是神仙,这决是神仙来搭救我们也!”果真的小二吃了三五口土,疼痛顿止,人事复旧。
    即时走向前去,找着店房,安了主人,上着行李,觅却茅山,拜求董真人。各得一粒仙丹,一主一仆一口吞之。吞了下喉不至紧,一人吐了几大盆,却才消得毒气。
    将此段文字与前文表一例三、表二例七对读,可知《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的描述,与《百家公案》、明文萃堂本《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及清刻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均不同。这段文字究竟是出于作者罗懋登的增饰,还是别有所本,今难确考。《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前有万历二十五年(1597)作者自序,其成书时间与《百家公案》相近,也就是说,它未必据《百家公案》所载转述,故后一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2)明文萃堂本《新刻全像五鼠闹东京》四卷,主干情节相同,但插增了仁宗诞生、施家得子、施俊结婚、五鼠探穴、鼠鳖大战、众鼠言志等众多情节,篇幅亦大为扩增,成为一部独立的小说单行本。
    3)明刊别本《新刻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二卷,乃据明文萃堂本增删而成,原本未见存世,参阅前文。
    4)明末《龙图公案》第五十二则《玉面猫》,实即《百家公案》第五十八回之《决戮五鼠闹东京》,文字略有删改。
    耐人寻味的是,民间传说中的“五鼠闹人间”故事,恰好也可按照有无包公情节,划分为两种不同的系统。第一种无包公情节者,见于四川德昌县傈僳族所传《老虎、水獭、家猫的来历》[15]故事,叙天神“天管师”把五只耗子放到人间,耗子精变成五个会说话又会变化的男子,有一天,路遇一个漂亮女子,耗子精起了坏心,就变成她的丈夫模样,女人分不出真假,去请米寺扒(傈僳族语,即地方管事的头目)审断,一只耗子精又变成假米寺扒,真米寺扒无奈之下,请求“天管师”帮助,“天管师”派遣老虎、水獭、家猫三兄弟下凡,终于降伏五只耗子精。第二种有包公情节者,见于四川木里藏族所传《五鼠闹东京》故事,叙张老实与妻子杨翠花,居住在大山边,年遭大旱,张老实外出做生意,五只鼠精来到杨家觅食,变成丈夫模样与杨氏取乐,张老实归家后无法分辨,诉至官府,鼠精变为假县令,再告至包公处,鼠精变为假包公,最后告至皇帝处,鼠精又变为假皇帝,众人无可奈何,幸有一位老者经商路过,他通过模仿动物叫声,探知妖怪乃鼠精幻化,老者从波斯借来三只猫,第一只猫半路见到鱼跑脱,变成水猫,第二只猫去追赶松鼠,变成野猫,第三只猫终于大展神威,咬死五只鼠精[16]。由于民间传说、尤其是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口耳相传的故事,往往有着较为久远的渊源,故上述口头文学中的“五鼠闹人间”故事,可与明代“五鼠闹东京”小说文本,建立起某种超越时空的呼应关系。依常理判断,无包公情节、纯为精怪传说的“五鼠闹东京”故事,其产生时间应该更早,胡从经文认为《轮回醒世》保存了“五鼠闹东京”的“原始型态”[17],甚是。
    至清代中前期,随着《龙图公案》小说的多次刻印[18],有包公情节的“五鼠闹东京”故事,继续流传不绝[19]。令人注目的是,它开始融入北方地区的民间说唱表演,清乾隆六十年(1795)刊本《霓裳续谱》卷七“莲花落”[20]载:
    替天行道的宋公明,把你的替天行道是且靠后,听我表宋朝一大臣。宋朝有个包丞相,昼断阳来夜断阴,黑驴儿告状救主难,定远县里断乌盆,草桥也曾断过后,一根丁断出两根丁,因为错断了颜察散才惹的五鼠闹东京成了精的耗子,你就算不了事,听我说上一部反《西厢》。
    《霓裳续谱》的编者是津门曲师颜自德,点订者为直隶大兴人(今北京)王楷堂,两人均生活于清初雍、乾时期,全书所收为当时流行于河北、山东等地区的俗曲曲词,堪称是“一部清代前半期北方俗曲总集”[21]。文中划线的三句,大可玩味。从“成了精的耗子”一句来看,此处的“五鼠闹东京”,所指仍为明代以来的精怪故事;而“因为错断了颜察散,才惹的五鼠闹东京”一句,则牵扯到了一个重要人物“颜察散”,又写作“颜查散”,原本只知他是道光、同治时期说唱“三侠五义”故事中的人物,但《霓裳续谱》的记载表明:至晚在乾隆年间的包公案故事中,颜查散就已经出现,而且还与精怪“五鼠闹东京”的发生,存在因果关系。那么,包公“错断了颜查散”具体又指何事?目前所知首都图书馆藏车王府唱本《包公案》、《三侠五义》、故宫博物院图书馆藏升平署抄本《包公案》、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藏石韵书抄本六种、王茂斋抄本《龙图公案》[22]、谢蓝斋抄本《龙图耳录》以及光绪刊本《三侠五义》小说诸文本,均未见“包公错断颜查散”,换言之,至清代后期,该情节已遭删改而失载于通行的包公案故事。令人惊喜的是,流行于东北地区的二人转传统曲目《五鼠闹东京》[23](又名《包公错断颜查闪》),却依旧保留着这一珍贵的故事:民女柳金蝉被贼人李宝杀害,柳父诬陷外甥颜查闪所为,包公错斩颜查闪[24],颜氏尸体不倒,包公魂游阴府,又错杀五鬼,遂引出五鼠闹东京,宋主命十二岁宰相干罗处治,最后从西天王母处借来狸猫降伏五鼠。民间曲艺及其相关剧本,对于古代小说戏曲文学研究的文献价值与学术意义,由此可见一斑。
    清谢蓝斋抄本《龙图耳录》[25],乃据石玉昆说唱本《龙图公案》删改而成,其第三十四至三十九回,叙书生颜查散赴京赶考,借住于未婚妻柳金蝉家,后被柳父冤指谋杀丫环绣红,幸得锦毛鼠白玉堂暗中相助,仆人雨墨至包公府替主告状,白玉堂则潜入包府,飞刀留谏,上书“颜查散冤”,包公接状后提审诸人,明辨是非,颜查散冤情得以昭雪,无罪释放。小说虽然保留了“颜查散”、“柳金蝉”等人物,也有包公审断颜查散案的情节,但“错断”已被改作了“明断”,精怪“五鼠闹东京”,亦被改编为侠客“五鼠闹东京”。至于此删改究竟发生于何时?石玉昆说唱的包公故事中到底有无“错断颜查散”及精怪“五鼠闹东京”情节?由于目前所知之包公案说唱抄本,均无法确考为石玉昆说唱的嫡传本,故上述问题只能存疑待考。至光绪五年(1879),“问竹主人”等京都坊贾将《龙图耳录》加以删削[26],改题《忠烈侠义传》(《三侠五义》)刊刻行世;光绪十六年(1890),著名文人俞樾又将《三侠五义》小说改编、更名为《七侠五义》,交付上海广百宋斋铅印出版。这一以侠客“五鼠”、“御猫”展昭、包公、颜查散等人为主角的侠义公案故事,遂得广泛流传,渐至家喻户晓。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侠客版“五鼠闹东京”的盛传,并未导致精怪版“五鼠闹东京”故事的湮灭,它在晚清民国时期仍颇见流传,据目前所知,就有通俗小说《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二卷,存世有两个版本,一为清“书林”刊本,今藏伦敦英国博物院,一为广州以文堂刊本,今藏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27];有唱本《五鼠闹东京》[28],清末汉镇同华堂刻巾箱本,今藏国家图书馆;有京剧剧本《闹东京》[29],旧抄本,今藏国家图书馆;有鼓词《绘图新编宋朝历史小说五鼠闹东京》二十回,民国十一年(1922)上海大成书局石印本,今藏国家图书馆。凡此种种,均显示了此历史悠久的精怪故事的顽强生命力。或许是受侠客版“五鼠闹东京”的影响,晚清民国时期的精怪版“五鼠闹东京”故事,出现了若干细节变化,譬如在京剧《闹东京》中,五个鼠精首次有了各自的绰号,分别为“白鼠仙”、“地里仙”、“过梁仙”、“长尾仙”及“腾云仙”;而在鼓词《新编宋朝历史小说五鼠闹东京》中,鼠精变成店主与施俊攀谈时自称:“为小生也不是开店的,说起来真真心中惹人愁,家住在西京长安城一座,咱姓白名字叫个白玉楼”,此“白玉楼”与《三侠五义》中的“锦毛鼠”白玉堂,亦仅一字之差。
    如上所述,自明代万历以降,“五鼠闹东京”故事始终流传有绪。从故事题材来看,它经历过两次重大的改变,第一次是受到明代公案小说的影响,增入了包公判案情节;第二次是在清代中后期,受到侠义公案说唱及小说的影响,“五鼠”形象由精怪蜕变为侠客,而正是因为与不同时期流行小说的不断结合,“五鼠闹东京”故事才拥有如此绵长的生命力。从传播途径来看,“五鼠闹东京”则经历了两个重要的轮回,即从早期的民间口头传说,转写为明万历时期的多个小说文本;又由清代中前期的案头文本,重新融入民间的说唱表演,而正是由于下层文人与民间艺人的双重创造,“五鼠闹东京”故事才能保持新鲜的文学活力。因此,梳理“五鼠闹东京”故事的历史流变,庶可为探究古代小说、古代俗文学的演进规律,提供一个独特的学术个案。
    注释:




    [1] 详参柳存仁编著《伦敦所见中国小说书目提要》之《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书目文献出版社1982年版,第66—69页。


    [2] 李梦生为《古本小说集成》影印本《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所撰《前言》:“明代万历前后,闽中书坊多称书林,如潭邑书林、书林聚奎堂、书林清白堂、书林萃庆堂等,曾刊刻《天妃娘妈传》、《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达摩出身传灯传》、《飞剑记》、《咒枣记》等一大批神魔小说。本书的内容、语言风格、分则体制等都与上述小说相仿,疑此‘书林’也是明中叶后闽中书坊之一,书或作于明代。”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另《中国古代小说总目·白话卷》之韦凤娟所撰《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条目亦云:“从五鼠闹东京的故事流传历史来判断,本书当作于明代末期”,该条目迳标为“明佚名撰”,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406页。


    [3] 笔者戊子(2008)初春撰成此稿,念及新岁恰为鼠年,颇为自喜,亦为读此文者一祝也。


    [4] 程文载《文学遗产》2007年第4期。文中引《新民录引》文字,并认为:“这里交代了作者编撰小说的方法、目的以及小说出版情况,由此可以看出,吴还初正是《新民公案》的编撰者。”似稍嫌武断。在找到确切证据之前,不妨暂且仍将吴迁视为《新民公案》的作序者,而不是编撰者。


    [5] 此“涂德孚”,诸书均误识为“余德孚”,实际上细看《新刊出像天妃济世出身传》卷首题署,“余”字左上角明显尚有笔划,乃两点之连笔,故应是“涂”字而非“余”字。


    [6] 参见方彦寿《建阳刻书史》第五章第四节之“书林刘氏刻书”,中国社会出版社2003年版,第326页。


    [7] 关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与耕堂《百家公案》之前尚存一个祖本的说法,参见[美]韩南“Judge Bao’s Hundrend Cases Reconstructed”,Harve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40, no2, (Dec.1980),Footnote Fifteenth, 306;程毅中《〈包龙图判百家公案〉与明代公案小说》,载《文学遗产》2001年第1期;杨绪容《〈百家公案〉研究》第一章第一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2页。


    [8] 本文引文中的下划浪线,均为笔者所加,特予说明。


    [9] 值得注意的是,至明泰昌元年(1620)天许斋批点、冯梦龙增补《平妖传》四十回本中,弹子和尚化身为诸葛遂智,帮助官府镇压王则起义,其真身后供奉于甘泉寺中,时称“弹子菩萨,或称蛋头菩萨,香火不绝”,仁宗皇帝下旨:“蛋子和尚弃邪归正,平妖有功,追赠护国禅师之号”云云,小说对弹子和尚的情感立场,已由贬转褒,与二十回本以及《百家公案》所录,皆迥然不同。


    [10]  参见胡适为亚东图书馆1925年版《三侠五义》小说所作序文,收入《胡适文集》第六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97—224页。


    [11] 参柳存仁编著《伦敦所见中国小说书目提要》之《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传》,书目文献出版社1982年版,第66—69页。


    [12] 参见胡从经《〈轮回醒世〉——从未见诸著录的明代小说总集》,此文所署撰写时间为1988年10月9日,后收入《胡从经书话》,北京出版社1998年版,第286页。


    [13] 参见刘辉、薛亮《明清稀见小说经眼录之三》,文载《明清小说研究》1994年第1期;萧相恺《宋元市人小说辑佚》,文载《文教资料》1997年第5期;程毅中《〈轮回醒世〉小说考述》,文载《国学研究》2003年总第12辑,收入其《明代小说丛稿》,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92页。


    [14] 据称已故天津藏书家周绍良先生藏有一部明万历刊本唱本,题曰《新刊宋朝故事五鼠大闹东京记》,亦谓其是“宋朝故事”,惜无缘寓目。参见李经国《真爱才显藏家精彩——记文物收藏鉴定家周绍良先生》,文载2005年6月23日《人民日报》海外版。


    [15] 参见《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四川卷》,中国ISBN中心1998年版,下册第1439页。


    [16] 原载《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木里藏族自治县卷》,1988年内部资料本,第199—203页,转引自刘锡诚《中国民间故事中的鼠观》,文载《民俗研究》1996年第3期。


    [17] 程毅中《〈轮回醒世〉考述》一文认为:《轮回醒世》卷十七所录《五鼠闹东京》,“可能根据另一说,但从全书多有改写的惯例看,更可能是重新加工的。”笔者认为:该故事起首关于穆玙夫妻转世的情节,可能是《轮回醒世》编撰者所增,但五鼠闹东京的基本情节,似另有所本。笔者赞同胡从经文的说法。


    [18] 《龙图公案》之清代前期刊本有:清初种书堂本、清初益智堂写刻本、乾隆四美堂本、乾隆二十七年(1762)文益斋藏板本、乾隆四十一年(1776)书业堂本等。


    [19] 清初江西宜黄诗人周礼,其《月岩集》卷三收录《读〈五鼠传〉记言》一文,文中有云:“五月十八日,偶检敝箧,得《五鼠传》、《杨家将传》,其他皆朽腐不可读”,“《五鼠传》者,其表表者欤!呜呼!何其正也。余故为之抹截钩勒,圈点评跋,使作者精神,如日月行天,毫无蔽翳。世有知者,如眉公、竟陵辈其可矣。”此《五鼠传》,未知是否即为妖怪版的《五鼠闹东京》,周氏认为此书乃“表表者”也,并对其圈点评跋,殊难理解。参见郑志良《明清小说文献资料探释七则》,载《明清小说研究》2008年第1期。


    [20] 《霓裳续谱》原刻本为乾隆六十年(1795)文茂斋本,内封题“乾隆六十年新镌”、“秣陵王楷堂点订”、“板存前门外杨梅竹斜街中间路南文茂斋刻字铺”,此本十分稀见。笔者所见为乾隆六十年(1795)序集贤堂梓行本,北京大学图书馆藏。


    [21] 参见张继光《霓裳续谱研究》第一章第一节,台湾文津出版社1989年版,第1页。


    [22] 关于此两种文献的介绍,参见鲁德才《四种〈三侠五义〉说唱本与〈龙图耳录〉的异同辩证》,文载《文学遗产》2007年第2期。


    [23] 转引自《二人转曲目简介》,发布于“二人转”网站。令人遗憾的是,笔者尚未找到二人转《五鼠闹东京》的完整剧本。另据吉林大学王汝梅教授调查后电告笔者:年过八十的东北二人转研究专家于永江先生,曾听二人转老艺人说起过《包公错斩颜查闪》剧目,但他本人亦未曾看过剧本或演出。


    [24] 京剧传统剧目《探阴山》(又名《铡判官》),叙颜查散至表妹柳金蝉家求婚,遭柳父拒绝;柳金蝉观看花灯时,与父母走散,屠户李保见色图奸,失手将柳金蝉杀死。祥符县令江万里草菅人命,错将颜查散判为凶手,并将其绞死,颜氏尸体含冤不倒。颜母至开封府申冤,包公下阴间查探。阴司第五殿判官张洪,为偏袒外甥李保,私改生死簿,又将柳氏冤魂囚禁于阴山背后。最后包公查明真相,颜、柳两人还阳复生,判官张洪则被铡于铜铡之下。此剧虽有错判颜查散情节,但错判者为祥符县令而非包公,错判也未导致“五鼠闹东京”,与二人转所演存在较大差异。《探阴山》,存世有清致文堂刻本,题《京调全本探阴山》,今藏国家图书馆;《铡判官》,今有袁韵宜据裘盛戎表演而整理的文本,北京出版社1958年版。


    [25] 参阅《龙图耳录》第三四至三九回,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363—422页。


    [26] 参见李家瑞《从石玉昆的〈龙图公案〉说到〈三侠五义〉》,原载《文学季刊》1934年第2期,收入王秋桂编《李家瑞先生通俗文学论文集》,台湾学生书局1982年版,第17—23页;林薇《〈三侠五义〉版本源流考略》,原载《燕京学报》1999年第6期,收入其《清代小说论稿》,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第23—46页。惟林薇将车王府所藏《包公案》、《三侠五义》抄本,迳视为石玉昆说唱本,尚可商榷。


    [27] 此本内封页已佚,各卷首页亦无题署,惟卷二之前插有广告一叶,上题“广州市以文堂第七甫”、“老鼠闹东京”等,知其乃“以文堂”所刊,既称广州为“市”,则其应刊印于民国时期。以文堂本首即“新刻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全传目录”,均为四言则目,与伦敦藏本相同;正文卷一首页题作“新刻五鼠闹东京包公收妖全传卷之一”,白口,单鱼尾,四边单栏,半叶十三行,行二十八字,与伦敦藏本不同。[日]大塚秀高《增补中国通俗小说书目》(1987),曾据日本学者波多野太郎之文著录,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藏有清广州五桂堂刊本《五鼠闹东京》,“五桂堂”坊号未知所据,或即“以文堂”之误记。本文撰写时,承香港大学龚敏博士提供以文堂本书影资料,谨致谢忱。


    [28] 国家图书馆藏本仅存“上部”,“下部”已佚。该书内封页题有“前本”、“太行山遇妖”、“国母辨真假”、“一百册”等文字,则此说唱本“五鼠闹东京”的篇幅亦相当可观。


    [29] 此抄本《闹东京》剧本,已收入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编辑《京剧汇编》第五十三集,北京出版社1959年版,第115—137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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