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打完,他们撤下休整。连里给他报了功。他拒绝见任何记者。我去看他,见他正聚精会神地用炮弹塑料药筒做花。“这叫战地黄花分外香。”他笑得粲然。“打完仗,我要把这花带到美国去,就算送给姑妈的礼物。”他又笑。 转眼进入雨季,仗也更加难打。前线指挥部决定收复敌人长时间侵占的一个高地。这次行动规模大,任务艰巨。他马上报名并被批准加入突击队。出征前的誓师大会上,前指首长亲自端酒为突击队员们壮行。我把他叫到一旁,再三叮嘱。 “放心吧,指导员,”他的脸因喝酒而显得红红,“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了,再厉害的子弹炮弹都躲着我。”他突然从迷彩服中掏出那封寄自美国的信,“打完仗,我还要凭这Rain check去美国读书,学成后回来为国家出力呢。Rain check。”他又快又软地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什么,已见惯枪林弹雨的我,心里却蓦地掠过一丝不安。 那一仗打得很残酷,炮火几乎把山头削平。失去的国土终于回到我们手中。勇士们凯旋时,战友们拥抱得比哪一次都紧。我却没能再看到他的面容。突击队长交给我的,是那封被他称为Rain check的沾满血迹的信…… 战争已成往事,我也早已转业。我现在生活的地方,与南疆山长水阔,那里,是他长眠的梦乡。 工作累了,遥望南天。何时看,何时都能见他在漫山的松柏中,微笑着扬扬手中的信,A RAIN CHECK。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