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位挚爱中国文化的法国当代诗人安德烈·维尔泰(André Velter,1945- )笔下,也同样出现凝聚了道家思想精髓的老者形象。 在山里的老者 不看尘世, 他明白云彩的围巾 在松和岩石间织成, 消逝又再生 伴着阳光的露 或月亮的喘息。 他迎接日和夜, 他朝着雾微笑。 他化作“寂静”的身躯 在空间的回响里。 他不再言语 一向说话那么少的他。 在这首诗中,山中的老者是承载异国文化形态的他者,与自我融为一体,传达出了诗人探求与自然共呼吸、和谐共处的诗歌之道,以“寂静”的身与心倾听外在空间的声音。与雅各泰、让·芒宾诺等诗人不同,安德烈·维尔泰经常到中国旅行,尤其是西部,他一边旅游,一边写下如《北京的风》、《兰州的天》、《迷宫》、《敦煌》、《淘金者》、《火焰山的隐士》等游记诗[13]。在他的诗歌视域里,异域的风景与文明的形象从神话走向真实的地点,尽管依然带有梦幻色彩,界于真实与非真实之间,体现出交融对立要素的当代文化的悖论特征,呈现出传统与现代之间的风景特征。 比如在《蒙面的早晨》一诗中,维尔泰用精练的诗句刻画了污染严重的兰州古城,在当代的进步与落后与之间,把时间的沧桑写得入骨三分。 蒙面的早晨 兰州的天这么昏暗 像一座古老的金子城 在等待黄河的蹂躏 伴着黎明的巨轮吱嘎作响的节奏 化成一座温柔的灰烬之城 一个尽遭污染的庞大都市 为河流套上笼头 却让自身消失在人类的河泥之下。 在岁月的尽头天不会更蓝 但远远地,目光 在那里看到一幅如铜版画的命运之图—— 沙漠旅队的首领 不用再和虱子作战, 满怀幸福的朝圣者 没有血迹斑斑的双脚, 女人们不再为了早殇的孩子不堪重负。 在昨天再创造的幻觉 和现在幻觉般的艰辛之间 天秤的摆撕裂了所有怀疑的刻度。 是谁决定幸福、美和意义? 在卡车或在青涩的水牛上, 时间总是在穿过边界, 在荒凉无人的山坡上[13]。 维尔泰再现的中国形象介于真与非真之间,总承载着哲理的思考以及失落的中国古典审美精神的影子,他笔下当代中国的形象既带有让诗人寄情的乌托邦的影子,又成为投射诗人对自我、对当代文化的反思,是在艺术与反艺术、神话与反神话之间作令人叹息的再现。 正如法国比较文学形象学理论家达尼埃尔-亨利·巴柔(Daniel-Henri Pageaux)教授所言:“我注视他者,而他者形象也传递了我这个注视者、言说者、书写者的某种形象……在言说他者的同时,这个自我却趋向于否定他者,从而言说了自我。”[14:157]通过他者的镜像,追求艺术境界的自我在当代语境下表达一种怅然与反思,但又摈弃与舞台分离的“局外人”对生存荒诞的悲怆性感叹,只是面对、提问真实或想象的异域的人与世界,在轻与重之间,依然用艺术化的笔调化解当代的悖论。 总而言之,在当代法国诗歌作品中,既有属于想象空间的文学性的中国形象,也有在旅行中接近现实的中国形象,在不同程度上揭示当代法国诗人的艺术审美倾向。对于他者形象的塑造是对自身的另一种书写,异域空间凝结诗人的诗学、艺术理想,最终超越现实的层面,进入另一个空间——诗意的审美空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