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一事件多视角呈现 家庭成员的性格在这种人物内心独白的方式中逐渐凸现出来。读者能够从各章中看到家庭成员的过去、思想、事件之间的相互关联和纠缠不清的事件症结,因为他们唤起了对这个家庭最富有时代特征的回忆。同时,读者也看到了每个人对这次葬礼持有的不同态度。 ①葬礼因阿努诗卡变得更加沉重,但不论怎样,都会变得很滑稽。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出逃的?45年春天,那个时候刚刚有火车。对,现在想起来了,那是星期五,她是星期五天快亮时出走的;爸爸总是在星期五写周日的布道词,那天他没写,这个对他打击太大了,他沉默了。 (扬卡)/ ② 。。。。。。那也可以这样相信:阿努诗卡因为某些政治原因离家出走了,辅导员都会好奇,然后就不再说话了。呃,该死的阿努诗卡!乔鲍,你逼得太紧了,他(昆•拉斯洛)会解释阿努诗卡的事儿的。唔,倒也不是把真相说出来,真想本身太生硬,也上不了台面。事实需要事前休修饰一番,就像一首音乐作品一样。阿努诗卡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世界观与这个教士家庭不一致。大致就是这样吧。谁都可以对这个说法发誓了,连圣洁的扬卡也可以。 (高蒂阿姨) ③那天晚上,牢牢去世时,姥爷说出了阿努诗卡的名字:“应该有人去通知那姑娘”——姥爷说,“我们不能给人留下话柄,也不能剥夺她最后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权利。” (如若娜) 以上三段,分别是扬卡、高蒂和如若娜对阿努诗卡出走的回忆。教士对阿努诗卡的出走长久不能释怀,他认为阿努诗卡这种极端行为是对自己主张的清教徒式生活方式的公然顶撞。而从昆•拉斯洛在试图成为岳父一样的教士时,害怕面试者问起阿努诗卡与家庭断绝关系的事,对事件的真相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掩饰也看出他对教士这一职业的功利目的。埃迪特去世后,老教士愿意接受阿努诗卡回来只是因为不愿意落人话柄,说明他仍然被世俗的陈规牢牢地束缚着,而并非从心底真正认识到阿努诗卡的出走是因为家庭环境的不可承受。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整出悲剧的最大制造者。甚至,那句“不能剥夺她最后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权利”,也成为了他提升灵魂优越感的帮凶。 ①(孤儿在心里怪笑道)如果悼词写得与事实惊人地一致会怎样呢:很高兴地告诉大家,夫人生命的最后29年是在疯人院度过的。。。。。。 (阿尔巴德) ②究竟下午塔卡罗•纳吉会怎么说?其实应该去跟他聊一聊,但是这事儿由昆•拉斯洛管,没自己什么事儿。 (老教士) ③应该把袜子拉上去,但脚指甲已经涂红了,而且不可轻薄故者,所以就不要这样了。做羞怯状赤脚穿鞋,或是单身站在棺材前都是不妥的。如果能戴一条丝巾就太好了。这是妈妈的,一条黑色的丝巾。这不是妈妈给的,而是自己拿出来作纪念的。一会儿可以扎在头上当头巾。 (阿努诗卡) 以上三段分别是阿尔巴德、老教士和阿努诗卡对葬礼的独白。每个人心中对于葬礼的期待都不相同:阿尔巴德抱着看好戏、事不关己的心态,希望在葬礼中看到家庭出丑。对于在这个家庭中生活了20年的孤儿来说,怀有这样的心态多少显现出他在扭曲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形成的秉性。在这催人抑郁的高压环境中,他内心的邪恶被充分地释放了出来。老教士在葬礼前的最后一夜,仍然在考虑牧师届时会如何评价他的夫人。究竟是应该让牧师按照自己的心意说呢还是按照事实说?无奈这事儿由不得他管,只能焦急地在房间中担心。阿努诗卡怀着对妈妈的思念,慎重地选择仪式着装。在这章中,她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对母亲并不了解,她甚至不知道妈妈爱吃糖怀着这样的遗憾心情,阿努诗卡深刻反思了这些年来压抑在心中无法释怀的阴影。 小说的所有人物都在一天的时间里展现在读者面前。那些发生在过去故事因保存在各人的记忆中而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读者在阅读多人对同一事件的回忆时,获得的感受也不尽相同。小说中,作者将被压缩的时间用内心独白的方式裁成一段段并不连续的时间轴,分布在小说的各个篇章中。这个家庭的几个重要转折点——譬如阿努诗卡出逃、母亲的葬礼等——在不同人物的视角中都有着不同的解读。作者用纯熟的语言轻描淡写地为这幅看似杂乱无章的画面织起了一张内心独白的大网。网中的每一个结点都是一个时间,由这个结点发散出去的一条线就是一个人物视角,它紧密地与中心思想相连,将人物视角牢牢地固定在网的范围内,成为勾勒这个家庭在一味服从的等级制度中慢慢死去的悲剧画面的承重线。萨博用内心独白将读者一步步带入冲突的漩涡中心,让读者了解一切原本陌生的故事背景。但事实上,这种漩涡模式的目的并不在于把读者带入复杂的深度心理学环境中去,因为萨博的小说并不着力于研究人类的本能动机,而致力于研究人的心理在受到环境影响后的变化,将人物的形象原本、完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试想,作者若不用这种方法,怎样才能描绘这样一个成员都极力掩饰内心,掩藏孤独的家庭?这种同时的描写,对当下的介绍相对来说需要的写作篇幅较少。故事或冲突以对话或回忆的方式被压缩到了极小的篇幅中,因为现在和过去都存在于思维层面上,它们以自由结合的方式随心所欲地融合到一起,因此读者才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一幅高潮迭起的精彩画面而并不觉冗长繁琐。 当萨博握着读者的手,将那些重要的人物及事件娓娓道来时,读者也就来到了故事的情景中。当我们对需要了解的背景都了然于心后,也就该加入到葬礼之前的午餐及仪式中了。扬卡歇斯底里的发疯——她毫无预兆地将矛头指向阿努诗卡,并捅出了丈夫昆•拉斯洛灵魂出轨的丑闻。昆•拉斯洛十几年来一直爱着阿努诗卡。当她拒绝放开自己的女儿如若娜时,也暴露了自己绝不妥协的蜕变。这种迸发得毫无预兆的火花俨然超越了葬礼本身的庄严。而此时,戏剧的张力逐渐在慢慢凝重起来的空气中显露无遗。搔挠人们内心的怒火也油然而生。失去了扬卡精神支持的昆•拉斯洛这时紧绷着神经。尽管他梦寐以求的职位像磁铁般吸引着他,他依然离开了佩斯。因为这个沉浸在爱里的男人一刻也不能忍受与不爱他的阿努诗卡同在一处。他盯着和安如一同到来的阿努诗卡,脑海里只浮现出自己那些自私的需求。老戴奇夫人站在壁画的后方。对她来说,失去女儿并不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怕失去每月的生活费。脑子里思索着早已逝去的爱情,那时她还希望能够从这无法容忍的教士房子里逃出去,因为现在根本没有过去快乐,她再也不能承受这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环境了。 参加葬礼的人满含泪水地听着牧师的悼词时,也思索着各自沉重的问题。阿努诗卡的出现给了每个人当头一棒。她自如地,从容地在大房子中奔前忙后料理后事,仿佛从来不曾感到彷徨。最后,她又如被大地吞噬一般突然地离开,没有要求原谅,也没有后悔。只有姐姐在眼泪决堤前无言地将她拦在怀中。作者快速地将小说收尾,也绕开了对阿努诗卡释放内心的描写。因为这个不可理喻的家庭已在阿努诗卡的内心中萎缩成了矮人。也许读者会有短暂的不满足感,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结尾是多么的聪明。因为最后壁画的画面生动起来,阿努诗卡一直以来受到的压迫也被释放,过去的黑暗鬼魅早已消失。她发现,自己与这座房子还有居住在房子里的人毫无瓜葛,只与一个人——安如紧密相连。小说一直在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究竟是否有可能从从前的阴影中走出来。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能勇敢地面对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