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研究的转型期 纵观文学研究的历史,文艺学范式的运作有这样一个逻辑程式: 随着文学的前科学阶段的结束,文艺学在多种理论长期论辩和竞争的基础上,由于重大理论成果的突破或引进,形成了公认的范式,进入了常规研究时期。文学的常规研究本质上是文学共同体在某一范式支配下的“解难题活动”。这是一种基于其范式本质观的高度确定 的活动,其研究定向聚焦于范式内部肯定有解的难题,而不是所有问题不论巨细一概研究。范式规定了研究的理论框架和方法论程序,常规研究进行具体对象的运演和操作。在这一过 程中,常规研究须以文学批评实践和文学史研究的实绩验证、充实和扩展范式。常规研究追求量的积累和系统的精确化,不断扩大文学共同体的范围,努力排除或消化溢出范式的反常现象。常规倾向于聚敛式思维,这种思维要求研究者严格遵守范式,完全依据理论原则和运演规范,着力于范式提出的“疑点”研究,以求研究之“深”。 当文学创作和批评的现实越来越突破常规范式囿定的界限,出现大量使文学共同体无法 依照原范式解释的难题时,当一种曾经相当完善的理论范式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面对新的文学对象显示出重大缺陷时,文学研究便出现了反常。反常逐步增多,引起人们对原有范式的 整个概念体系的怀疑,激发研究者打开思路,开拓新的视野,去检验长期信奉的观念是否绝对正确,从而导致新的发现。 原有的范式则力图保持自己的主导地位,它往往不能容忍反常现象对理论的冲击,总要 千方百计抵抗和消融反常。而且,旧范式的追随者由于视野和前理解的局限,对那些溢出旧范式的现象,实际上根本看不到,而对无法回避的反常则力图通过对范式的修补而达到消弥。 反常引起发现,发现引起新的探索性的模糊的理论设计,发现越多,探索性的理论构想就越多。当反常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文艺学范式的危机时期便到来了。文学进入非常态的范式交替转换期。这时,人们纷纷开始向原有范式发难,检讨、审视其固有原则及各种概念,激烈否定其中已被淘汰的内容。随后各种竞争新的主导范式的预选模式竞相设计出来,各种理论往往以崭新的体系形态昭告于世,一一在文学研究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上初试身手,形成“百家争鸣”的异彩纷呈的热烈局面。 在非常态的危机时期,原有的文艺学范式的中心或主导地位丧失或被消解,文学研究呈 多元或多中心状态。其表现为: 1、对方法论的迫切需求与高度重视。由于原有范式已无法对现实生活中的文学现象作 出令人满意的解答,曾经显赫一时的经典教条面对新的文学思路束手无策,因此人们转而到一切能够找到的理论武库中去搜寻合用的利器,尽力拓展研究的视野,探索各种新的方法。这首先表现为大量翻译和引进国外的最新理论成果;其次是展开学科的边缘交叉研究,移植包括自然科学在内的新方法;而跨国的比较理论研究有了特别重要的意义。 2、更新观念,破除既定的陈规惯例。危机时期是文学观念发生巨大变革的历史转折时 期,原有的观念体系和价值系统丧失了往日的权威,研究者的思维方式由先前的聚敛式思维转变为发散式思维,学科的批判与否定意识空前高涨。人们从历史巨人的庞大身影中走出, 开始了对观念本身的叩问。与此同时,社会的理论创造机制异常活跃起来,众多流派纷呈,研究者们面对历史的契机,表现出一种强烈的“体系情结”,他们对创立新理论、新体系,对提出新观念具有异乎寻常的热情。新(新颖、新奇、创新)被推为文学的重要特征。 3、建构新的概念系统的话语方式。在危机时期的创新热潮中,新名词、新术语扑面皆 是,新概念、新话语层见迭出。形成了概念术语大爆炸的学术局面,出现了严重的“读不懂”现象。这一方面源于不同范式理论间的不可通约性,人们各遵其法,各称其事,如操不同方言的人互相交谈,双方难以会意;另一方面源于对引进理论的生吞活剥,未加消化。名词大轰炸和新话语方式造成思维短路和理解障碍,批评在热过后留下深长的困惑。 4、文学共同体的分化与重组。危机时期,原有的文学共同体解体,其成员分化为两部分。一部分人已形成僵化固定的旧范式的思维模型,并真诚信奉自己原有的理论范式。尽管他们无法否认旧范式中频繁出现的反常现象,但总是企图修补、完善或重新解释旧范式,以 消融或弥合反常,形成滞后的旧范式变形期。而另一部分人则不再盲目迷信旧范式,他们勇于探索,积极寻找、借鉴和创立新理论、新范式,以重新解释和吸收反常。在文学批评发展 中,往往是一批年轻的批评家以卓越的理论贡献赢得普遍赞同,从而逐步形成新的文学共同体。 综而观之,从范式危机到变革的完成一般要经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危机之后必须全面、深入、系统地消化、选择、改造、删汰各种引进的和新创立的学说,在认真比较、综合的基础上寻找对立学派间的融合与互补,建立一种更为包容的宏大开放的理论范式。在思维方式上,必须在发散式思维和聚敛式思维间保持必要的张力,既要有打破传统勇于创新的革新精神,又要严格遵守理论的逻辑运演规范,踏踏实实做细致严密的常规研究,将范式的实践引向深入。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文艺学范式的转换绝不是一种范式打倒另一种范式,不是线型的因 果替代,也不是全盘否定旧范式,而仅仅是否定或抛弃其为现实证明不合理的部分,其中合理的部分理所当然地已包容在新范式之中。这种变革实质上是主导因素的移易,是文艺学各要素重新调整,以形成新的“背景—突前”关系:原先处于背景地位的因素上升为突前的中 心地位,而原先的突前的主导因素则隐入背景。正如雅各布森所言:“诗的形式的演变,与其说是某些因素的消长问题,不如说是体系内种种成分之间相互关系的转换问题,换句话说,是转换主导的问题。通常在某套诗的准则中,尤其是在对某种诗的类型有效的一套诗的规范中,原来处于次要地位的诸因素成了基本的和主要的因素。另一方面,原来是主导的诸因素成了次要的和非决定性的因素。”[3]在这里,文艺学作为人文科学,迥然相异于自然科学,充分表现了其特殊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