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20世纪产生并发展起来的文艺美学出现于个人与集体、自由与霸权的二元对抗之中,其问题意识与功能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学科本身。而无论是五四时期的文艺美学的“潜在形态”,还是80年代新时期明晰的学科表达,其塑形和建构大致都经历了“艺术——审美——主体——超越”的历程,实现了人学向度和人文价值的美学启蒙。从王国维的人生超越、朱光潜的审美直觉、再到宗白华的诗性话语,他们都实现了美学的经验式、体验化、人生论的美学价值原则,以审美超越实现审美启蒙的“潜在”文艺美学样态。80年代文艺美学的出现与其说是理论的初创,不如说是理论的恢复,它一方面延续了美学的人学启蒙性原则,另一方面又在当下的审美文化语境中焕发出崭新的活力。 关 键 词:文艺美学/人学/审美超越/启蒙/审美文化 基金项目:武汉大学博士自主科研项目(项目编号:2013111010201);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0BZW002) 作者简介:裴萱,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裴萱(1985-),男,河南郑州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文艺美学研究。 毫无疑问,20世纪产生并发展起来的文艺美学作为美学学科的崭新样态,直接出现于思想解放、社会变革、人性彰显和二元对抗的政治文化语境之中,它是从审美与意识形态的对抗、场域伦理与政治伦理的对抗中完成的美学话语,个人与集体、自由与霸权、审美自律与政治他律、个体化与总体化等都构成了文艺美学产生并发展的先导。文艺美学从具体的文艺活动出发,将研究的基点和问题的视域放在审美本体论之上,以主体的审美体验为核心,以主体的生存自由为价值,展开了美学阐释人生、艺术通达自由的理论画卷。所以,文艺美学的问题意识与功能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其学科本身,这也正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艺美学的学科归属和合法性存在价值一直存在争议的原因。其实,文艺美学作为一种美学学科现象,已经成为美学界津津乐道的话题,与其去争议学科自身的合法性问题,不如透过学科本身,分析其历史进程、现代性价值、时代新变、文化美学等,以历史论和价值论的视角实现对当代美学状况的阐释与美学发展新变的分析,这些方是更有意义的话题。 一、文艺美学的人学脉络 在80年代的新时期,人们逐步从政治统摄的历史神话中挣脱出来,以全新的视角走向了横向空间般的文化与技术的学习与交流,从政治层面,人们希望更加民主自由的结构模式;从经济层面,人们希冀通过更加实用的现代化建设完成生存和发展的需要;而从文化层面,人们更是希望以告别历史的方式实现个体化、自由化和人性化的价值体验,这就为文学、文论和美学的变革通过了广阔的空间。文艺美学恰恰是美学家深入思考的结果,它一方面承续了中西理论传统中的审美自律、审美超越和审美救赎的观点,以“救赎者”的角色给主体以情感和价值体验;另一方面具有了自身的体系化、现代性和反思性,以“旁观者”的角色反思政治、面向历史。在政治统摄的语境中,文艺美学给自身划定了“审美”的场域伦理,并以“人学”的价值观与意识形态对抗,不论哪一部文艺美学专著和论文,我们都可以看到充斥其中的对古典美学经验式的阐发、对西方美学主体性的领悟、对不同门类艺术实践的关照以及对主体精神自由与超越的激情,而这些都集中构成了对政治一元式话语的反叛。如果说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是以政治意识形态渗透美学研究,以“自上而下”马克思哲学理念对其进行改造,并且得到了官方的首肯;那么文艺美学的建构则是完全走向了一条相反的道路,它是以“美学意识形态”改造人心、凸现价值,以“自下而上”的审美体验与文艺鉴赏贯穿整个美学价值体系,主要来自于知识分子和民间。与此同时,“《手稿》热”、“美学热”、“文化热”、众多新出现的文学和艺术门类,也都呼应美学学科的进程,所以,整个80年代呈现出学科纷杂、多元自由的文化场景。经历几十年的政治统摄和封闭僵化的社会局面也逐步焕发出活力,思想和文化之间的横向交流更加频繁,不仅仅西方现代思想大量传入中国,中国古典时期的美学资源也以“古为今用”的姿态重新焕发出光彩,从而形成了普世性与民族性、现代性与传统性、稳定性与流动性相折叠和交织的面貌。文艺美学便直接秉承了不同美学资源的融合,将我们带到了思想文化的“沉积”领域,以现代性启蒙的姿态和人学的价值脉络勾勒出整个20世纪的美学发展线索,并且继续影响着中国当代审美文化和生活美学的面向。其实,对于80年代文艺美学的考察,也在重塑着整个20世纪以来的文化流变和学术场景,无论是“五四”时期“为人生”和“启蒙”的文学美学姿态,还是新时期以来的思想解放与人道主义潮流,都处在改良政治和启蒙民心的文化焦虑语境之中,美学理论的塑形和建构大致都经历了“艺术——审美——主体——超越”的历程。知识分子和美学家们试图以文化启蒙和审美超越的路径实现对文化和民众的“疗救”,于是“五四”时期和“80年代”新时期就具有了相互呼应的意味,如果说“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在“自觉而自省的文化批判”的状态中完成了对社会的反思与改良,最终实现民族精神的疗救;那么新时期以来的知识分子以文学和审美重拾自身话语权,同样对僵化的政治体制和疯狂的“文革”话语进行反思与重塑,凸显了主体的自由和个体的价值。审美自律与他律、文化落后与进步、传统与现代在二者的历史时空中进行了呼应,所以文艺美学学科也有着其内在的、从中国近现代到当代的、一以贯之的理论内核与价值精神。从审美到人学再到主体超越的价值精神始终贯穿两个历史时期,现代中国文学自治、审美自律、美学独立以及由此基础上形成的人性启蒙都构成了文艺美学的框架体系,并共同构建了美学的现代性启蒙品格。最早提出“文艺美学”概念的台湾学者李梦鸥在其专著《文艺美学》中就系统谈论了西方的文学批评和自康德以来的美学,虽然还稍嫌流于美学史介绍的层面,但还是在文学理论和美学之间寻找到了一种人文学科的新范式。文学理论不仅仅要研究文学的审美属性,更是还包含文学的政治、文化、社会、经济等方面的研究;而美学不仅仅需要研究文学艺术,还需要研究美的本质、美的范畴、自然美等问题,而两个学科的交叉正是研究文学和艺术的美学问题,也就是具体研究文学和艺术的美学。“所谓文学也者,不过是服务于特性审美目的下之文字系统或文字的构成物而已”[1](P131),由此,王梦鸥的文艺美学更加注重具体文学和文论的美学实践,并且往往以比较诗学的维度实现“文学美的合目的性之关系”,比如将司马迁同柏拉图比较,将《文赋》同《诗艺》进行比较等等。在中西美学的空间性张力中实现美学的合目的性与自由性,从而延续了中国现代美学的启蒙传统,也使得文学美学呈现出现代性启蒙的特质。“之所以成为艺术品之一,则因同是服务于审美目的。是故,以文学所具之艺术特质言,重要的即在这审美目的”[1](P131)。此种文艺美学的显性的学科意识与审美现代性的当代体验,自20世纪上半叶就已经开始产生了。在“五四”精神和拯救民族危亡的前提下,文艺美学中的“以审美自律凸显人生自由”的现代性思路已经开始产生并且得以贯穿,这也是文艺美学学科性的历史性价值维度与现代性进程。一方面,在“五四”时期和80年代新时期,审美救世成为了普遍知识分子的选择,经验式的潜学科形态经过“现代性”的塑形,完成了显性的学科话语;另一方面,文艺美学同时吸收了本土化和西方的学术资源,在审美经验、主体存在、审美自律等理论点上具有了相互通约的意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