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贾平凹是深受古书熏陶和有着收藏爱好的,不论是和同时代的50后作家相比,抑或更为新潮的当代作家群相比,他都是最具传统文人气质的一位。他不同时期的书房“静虚村”、“大堂”、“上书房”中布满秦砖汉瓦、拓片、铜镜、古琵琶、砚台、壁画等等,“在我的书房里塞满这些玩物,便旨在创造一个心绪愉快的环境”。在作品中,他的代言人庄之蝶宁愿忍受夫人的训斥也要把捡的汉砖带回家中,把赵京五家门口郑燮的“独竿竹”做成拓片,庄之蝶的书房摆放着西汉的瓦罐,东汉的陶良仓、陶灶、陶茧壶,唐代的三彩马、彩俑。收藏者的态度是一种继承人的态度,在更深一层意义上,“收藏”可以看作是现代世界的生存者的抗争和慰藉。本雅明告诉我们,“由于资本主义的高度发展,城市生活的整一化以及机械复制对人的感觉、记忆和下意识的侵占和控制,人为了保持住一点点自我的经验内容,不得不日益从‘公共’场所缩回到室内,把‘外部世界’还原为‘内部世界’。在居室里,一花一木,装饰收藏无不是这种‘内在’愿望的表达。人的灵魂只有在这片由自己布置起来、带着手的印记、充满了气息的回味的空间才能得到宁静,并保持住一个自我的形象。”⑥在这样自我营造的环境中,贾平凹抑或庄之蝶更多的是一种旧式文人的自我认同,他研习诗书画、酷爱古书和古乐,活跃在文人圈子中,他居住在西安/西京城中,也分享并沉醉于秦风汉骨、盛唐气象的积淀传承。虽然他意识到这种文化是内敛的、封闭的、保守的,但并不情愿走出,所以才有了庄之蝶临行前在火车站的中风倒下。即便意识到废都的即将逝去,它没有上海年轻有朝气,没有深圳新移民的特点,但是他仍会说“我可能今生将不得离开西安,成为西安的一部分,如城墙上的一块砖,街道上的一块路牌。”⑦所以我们看到更多的是对旧城改造的哀婉和叹息,“城市在改造,到处是新建的居民楼区,到处也有正被拆除的废墟,我所熟悉的那些街,那些巷,面目全非,不见了那几口老井和石头牌楼,不见了那些有着砖雕门楼和照壁的四合院,以及院中竹节状的花墙和有雕饰的门墩。怅怅然,从垃圾堆里寻到半扇有着菱花格的木窗和一个鼓形的柱脚石,往回走,街上又是车水马龙,交通堵塞,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