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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东汉士人的“岩穴”情结及其文学表现(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求是学刊》2014年3期 杨允/许志刚 参加讨论

    三、“身在魏阙,心驰岩穴”:岩穴情结的精神困惑
    岩穴之士们“隐居避世”、“公车不就”的行为,使那些习惯显示自己权势的州郡主宰和公卿颇不快意,于是他们斥责这些不肯听从征召的人不识大体,甚至认为他们有辱朝廷,于是罗织罪名,伺机加害。像樊英那样置生死于度外,公然反抗天子之命者,乃是历史的特例。有些高节之士在重压之下不得不违心地屈从征辟。但他们居官不视事,身在魏阙,心驰岩穴,在身与心的矛盾中度日,表现出难以掩饰的精神困惑。
    仲长统年少博学,赡于文辞。二十多岁时,在青、徐、并、冀之间游学,和他交往的人多惊异其才能。他生性倜傥,敢于直言,不矜小节,言谈常出人意料,世人或谓之狂生。州郡每征召,他都称疾不就。后被荀彧举为尚书郎,参与丞相曹操的军事。每论说古今及当世之事,常常发愤叹息,认为“凡游帝王者,欲以立身扬名耳,而名不常存,人生易灭,优游偃仰,可以自娱”[1](P1644)。因此,他打算卜居清静空旷之处,以满足自己的心志,遂论之曰:
    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沟池环匝,竹木周布,场圃筑前,果园树后。舟车足以代步涉之艰,使令足以息四体之役。养亲有兼珍之膳,妻孥无苦身之劳。良朋萃止,则陈酒肴以娱之;嘉时吉日,则亨羔豚以奉之。蹰躇畦苑,游戏平林,濯清水,追凉风,钓游鲤,弋高鸿。讽于舞雩之下,咏归高堂之上。安神闺房,思老氏之玄虚;呼吸精和,求至人之仿佛。与达者数子,论道讲书,俯仰二仪,错综人物。弹《南风》之雅操,发清商之妙曲。消摇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间。不受当时之责,永保性命之期。如是,则可以陵霄汉,出宇宙之外矣。岂羡夫入帝王之门哉![1](P1644)
    这是一篇世外桃源的赞歌。仲长统憧憬一个脱离世俗尘嚣的环境,良田广宅,山环水绕,竹林周匝,“果园树后”。这里有丰富的物质生活,可满足家人的需求;更有充裕的条件满足朋友聚会、游乐之需,“陈酒肴”、“亨羔豚”、“濯清水,追凉风,钓游鲤,弋高鸿”;精神生活也很充实,“讽于舞雩之下,咏归高堂之上”,独自冥想,神驰老庄玄妙之境界;与通达玄理的人论道,弹琴啸歌,让精神获得自由的舒展。“不受当时之责,永保性命之期”,这正是他摆脱世俗羁绊,全性保真的最高理想。
    仲长统所描绘的清旷境界,比老子所说的小国寡民蓝图,无论物质条件,还是精神交往,都更丰富多彩。他憧憬隐居生活,其理想与张衡较为相近,希望得到安逸自适的生活和充实的精神。又作诗二篇以见志,其辞曰:
    飞鸟遗迹,蝉蜕亡壳。腾蛇弃鳞,神龙丧角。……六合之内,恣心所欲。人事可遗,何为局促?
    大道虽夷,见几者寡。任意无非,适物无可。……抗志山栖,游心海左。元气为舟,微风为柂。敖翔太清,纵意容冶。[1](P1645-1646)
    诗中表现出远离尘嚣、遨游天外的情怀,希望在“六合之内,恣心所欲”,获得超然物外的自由。“寄愁天上,埋忧地下”,更是异想天开,全无半点烦恼忧愁,他要抛弃现实生活中的羁绊,连圣人的经典都不屑一顾,“抗志山栖,游心海左”,“敖翔太清,纵意容冶”,超然物外的精神期待暗含着岩穴之士的精神困惑。
    张衡年少即擅长为文,虽才华出众,却从不傲视他人。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1](P1897)当时天下表面太平,享乐成风,自王侯以下,无不骄奢淫逸。张衡不愿进入污浊的官场,而热心于文学创作和天文、历算等科技研究。后拜郎中,两次升迁拜太史令,顺帝初年,复转任太史令。“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自去史职,五载复还,乃设客问,作《应闲》以见其志。”[1](P1898)作品中,张衡明确表示,面对世俗的邪曲竞进,自己绝不苟容,要奉守顺道,秉持“乐时”“避害”的心态,以待天命。后来,张衡升为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1](P1914),但其生存环境却十分恶劣。他想针对国政衰微的现实有所讽谏,却受到宦官的监视与诬蔑。他欲游于六合之外,过隐居生活,却又无法违抗朝廷的任命。精神陷于极度的矛盾和困惑之中,于是,常思考人生之事、玄远之道,遂作《思玄赋》以宣泄情志。
    作品开篇,张衡首先诉说自己严格修身自律,但社会现实却是非颠倒,美丑混淆,萧艾之类茅草受到珍视,蕙茞等香草反被排斥;西施遭到冷落,骏马被迫拉车。污浊的现实社会给坚持操守的士人造成巨大的压力。这正是他感到苦恼,促使他思考人生,探寻玄远之道的逻辑起点。他因孤独、狐疑而问卜。文王为之筮,得“遁”卦,要他远“遁”他乡;又求龟卜,遇大鸟之兆,要他“游尘外而瞥天”3](P394),远离现实尘嚣。于是,他遵从卦象龟兆,决意远行。他向东,过少暭之穷野,登蓬莱而容与,留瀛洲而采芝;他寻找昔日梦境中的木禾,昆仑之高岗;他南下长沙,遵从“遁”卦,周流四方,然羁旅无友,皆不可留。他向黄帝求教命运的奥秘,然而,天道渺茫,死生吉凶交错复杂,连司命神也难以把握。他列举汉代四个人的盛衰荣辱,看命运的难测难知:
    窦号行于代路兮,后膺祚而繁庑。王肆侈于汉庭兮,卒衔恤而绝绪。尉尨眉而郎潜兮,逮三叶而遘武。董弱冠而司衮兮,设王隧而弗处。[3](P395)
    作品本欲问吉凶之必然。但文中所举汉代之事,更显得吉凶莫测。窦、王二女的命运与主观努力相反,窦姬回家的愿望没实现,却使她成了皇后,她的子孙掌握着汉家政权,窦氏家族也是汉代四百年间最昌盛的家族。王莽女想当皇后,却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灭顶之灾。颜驷年老不遇,董贤少年受宠,但宠极而衰。“吉凶之相仍兮,恒反侧而靡所”[3](P395),作者愈加茫然。而另一些记载又显示“天监孔明”,为善有报。他游于银台,会西王母,见玉女、宓妃,“虽色艳而赂美兮,志浩荡而不嘉”[3](P396)。他拒绝二女之情,“双材悲于不纳兮,并咏诗而清歌”[3](P396)。他又游于天皇之琼宫,聆广乐,素女抚弦,太容吟,得祥和愉悦,然非吾土。最后,他收逸豫之遐心,御“六艺”之珍驾,“游道德之平林”[3](P398),以精神充实超越现实之污浊。《思玄赋》篇幅较长,采用骚体句式,驰骋想象,遍访古圣先贤,以探求人生玄妙之理,表现出内心的苦恼和摆脱现实纷扰的精神追求。“愿得远度以自娱,上下无常穷六区。超逾腾跃绝世俗,飘飖神举逞所欲。”[3](P398)恰是此时张衡渴望摆脱烦恼,远遁自安心境的真实写照。
    《髑髅赋》是一篇奇特的作品,其题材、立意皆取于《庄子·至乐》,假托作者与化为髑髅的庄子对话。对话中,髑髅表现出对功名利禄的蔑视,“荣位在身,不亦轻于尘毛?”[3](P472)而自己修道之至,游心方外,获得了超越现实条件束缚的自由。作品所表达的乃是道家玄妙之理的极境,从这一思想看,似乎是对“幽通”玄想的延伸。
    《髑髅赋》、《思玄赋》都表现出张衡面对污浊的社会现实而产生的焦虑,《归田赋》则似乎是他在艰难求索之后发现的新天地。仕途的污浊使张衡沉郁苦闷,但超越功名利禄的羁绊,像《髑髅赋》中所说的晋身“化”境,“与道逍遥”,只能是精神状态。《归田赋》则展现了身体与精神的生存空间,作品描绘了一个同污浊的现实社会相对立的、鲜明亮丽、充满勃勃生机的境界:“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王雎鼓翼,鸧鹒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3](P468)这里完全没有官场倾轧和现实污浊。同时,这里同髑髅污壤玄霜的处境相比,不仅适合精神的逍遥,也适合生命的存续。白天,他纵览田园美景,“仰飞纤缴,俯钓长流”,“极般游之至乐”。傍晚,返回蓬庐,弹奏尧舜等前代名曲,阅读周公、孔子等圣贤之书,撰写著述,阐释对“三皇”时代的憧憬。在田园中,作者的身体与精神获得充分的自由,“极般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3](P468),作品结尾处点出创作宗旨,表现出作者的人生理想与审美追求。虽不曾真正归隐,但《归田赋》字里行间真切散发着张衡栖居田园、俯仰自得的浓情快意。清新纯美的田园描写亦使《归田赋》成为汉代辞赋史上第一篇描写田园隐居之美的抒情赋,成为汉代后期描写“岩穴”情结的佳作。
    仲长统、张衡皆是注重节操且博学多识的东汉名士,起初都无意为官,不合流俗,不慕当世,后皆因惊人的才能被征召为官,受传统士人道义、责任担当意识的影响,入仕之初,他们也曾积极参政,忠言直谏,寄望匡世济民。然而,统治者的昏庸、现实政治的废坏、佞幸臣小的勾结、官场的腐败黑暗,让他们步履维艰、胆战心惊、内心充满重重的精神困惑:寄望像仲山甫一样裨补“衮职”之阙,现实环境不允许;孑然特行,将招致杀身之祸;与群小为伍,虽可飞黄腾达,但必须以丧失人格尊严和名节为代价;退隐田园又做不到。痛苦无奈之下他们的身、心迅速分裂,一方面“身在魏阙”,形在官场;另一方面,心在江湖,心驰岩穴。身仕心隐中,他们寄情翰墨,在文辞中尽情书写了自己的岩穴情怀和一首首世外桃源的赞歌。司马光《资治通鉴》曾云:“隐非君子之所欲也。人莫己知而道不得行,群邪共处而害将及身,故深藏以避之。”[4](P1648)在归身田园无法实现的情况下,“身在魏阙,心驰岩穴”则成为清行之士保全自己生命和名节的权宜选择。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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