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麦西莱甫是维吾尔族具有悠久历史的以歌舞和游戏为主的民俗文化活动。这一活动在音乐、舞蹈、民俗等方面独特性引起国内外学术界广泛关注,开展了大量卓有成效的研究。本论文从民间诙谐文化的角度,以多郎多郎麦西莱甫研究为重点,讨论麦西莱甫不仅是维吾尔族的民俗文化活动,更重要的是该民族对世界和人生的观照方式,它在该民族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的形成,塑造民族性格和文学艺术等方面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民间诙谐文化 多郎麦西莱甫 世界观意义 维吾尔族独具民族特色的民间麦西莱甫活动,在学术界引起广泛关注,研究者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一古老而又年轻的民俗文化活动进行了深入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在研究中,还有一些未研究的领域,需要我们做更为深入细致的挖掘。其中有一个问题可能往往被我们所忽略,就是这一有鲜活生命力的群众活动首先表达的是维吾尔先民对世界的独特的认知和把握方式。这决定了这个民族的思想传统、行为方式和风俗习惯个性化,是构成民族性格的主要方面。因这一核心问题被忽略,导致研究者僵硬地将麦西莱甫视做古老的的民间留存,在研究中常常采用孤立封闭的方式,忽视了其发展创造性及其与维吾尔族现有的文化艺术的关系关系。而笔者认为恰恰是这个具有狂欢性质的维吾尔民间诙谐文化,奠定了维吾尔文学的艺术的基础,决定了其发展方向,且不断地将民间的鲜活材料渗透到上层文学艺术创作中,使之弥久常新。 笔者之所以提此问题并指出其重要性,是因为在目前的一些关于多郎麦西莱甫的研究中,存在着将其人为地现代化的倾向,研究者大多按照自己所生活时代的分析眼光来解释多郎麦西莱甫,脱离时代地过多指出其民俗意义,而没有关注这种民俗活动所包含的世界观意义和对维吾尔族的民族性格的形成所起的重要作用。 本文将以如下思路完成:对多郎麦西莱甫的介绍;多郎麦西莱甫内容考察;从诙谐文化角度分析多郎麦西莱甫与维吾尔人世界观的关系。 一、麦西莱甫与多郎麦西莱甫 麦西莱甫原为阿拉伯语,“意为‘被开垦的地方’,而在维吾尔语里是‘集会’‘聚会’之意。后来,被维吾尔族人民作为一种民间娱乐活动的专用名称固定下来。”[1]从这一解释上看麦西莱甫指的就是游戏、娱乐、聚会。它流行于维吾尔民间,主要是在每年的深秋至来年的春季的农闲时间举行。当然,不同的民族因为其文化背景和各自的经历不同,会有不同的游戏娱乐方式和对它的解读方式。但维吾尔族的麦西莱甫,不仅仅是生活之外的点缀或消遣,更是他们的生活和思想本身。也就是说,麦西莱甫是维吾尔族特有的世界观的表达方式,即以诙谐的游戏方式来认识世界,解释社会人生。所以维吾尔麦西莱甫作为一种娱乐式的生活,是艺术化、诙谐化的维吾尔族的世界观和生活行为方式的体现。 关于麦西莱甫的起源,维吾尔族学者认为“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古代的祭祀、祈祷、庆典活动。”[2]据研究者认为,麦西莱甫可能最早起源于某种仪式。在维吾尔族最早的英雄史诗《乌古斯汗传》中,有英雄乌古斯在取得胜利之后,举行“大喜”仪式,大家聚集到一起吃喝狂欢。研究者推测,在突厥语民族的远古时代,主要生产方式是狩猎,一旦有特殊的劳动成果,就会引起众人关注,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生存,因此,男女老幼都会欢聚到一起庆贺胜利。久而久之,就成为一种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表达他们思想与情感的最直接的方式。 维吾尔族的这一古老礼仪在汉文史料中保存的较为完整。《魏书·高车传》中非常清楚地记载:“高宗时,五部高车合聚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绕歌吟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无盛于此。”[3] 11世纪维吾尔族著明学者马赫穆德·喀什噶里在《突厥语大词典》记载有这样的仪式歌: 一壶细长似鹅颈, 一杯美酒亮如睛, 驱尽心头忧和恨, 但愿长醉不愿醒。[4] 马赫穆德·喀什噶里还指出这种仪式歌是在以“索尔丘克”和“苏合迪克”名义举行的晚会和冬天轮流举行的宴会上演唱的,他认为这是突厥人的一种风习,维吾尔人也有类似风习。 马赫穆德·喀什噶里的解释已指出麦西莱甫的根本特性:这是来自古老仪式而形成的一种生活风习,主要是在晚会、宴会上举办,另外就是在冬天轮流举办。这些其实就是当代麦西莱甫的主要特征。有研究者指出:“这样的礼仪在新疆千佛洞的壁画中也得到反映。回鹘人的这类聚会仪式,随着现实生活的变迁,逐渐发展到后来的麦西莱甫仪式。可以估计,维吾尔人民的麦西莱甫,就是从这一古老的仪式中产生的。但是,由于现在的麦西莱甫已经历过一个相当漫长的历史时代,所以它是吸收了各个时代的特征,而逐步丰富发展了起来。喀喇汗王朝时代,更是达到了完善的地步。” 目前,新疆各地的麦西莱甫主要是指在农村进行的民间娱乐活动。虽然也有在城市的舞台上举行的麦西莱甫,但它只是以麦西莱甫命名的文艺表演,已失去了麦西莱甫的原始内涵。因为真正意义上的麦西莱甫是没有舞台,没有演员和观众之分的。在新疆,不同地区的麦西莱甫都有非常鲜明的地域特征,在众多的麦西莱甫中,比较集中的保存维吾尔族古老游戏特征的首推喀什地区的多郎麦西莱甫。 多郎(dolan),也被音译为“刀朗”、“多浪”、“多兰”、“朵兰”、“都兰”、“惰兰”、或“道南”等。 目前学术界对于“多郎”和“多郎人”的渊源有不同说法。[5]对于“多郎”这一词汇原意的解释主要有这样几种:第一种是“塔里木土著说”,该看法认为多郎人主要散居在塔克拉玛干沙边缘以麦盖提县为中心的地区,包括周围的巴楚、莎车、叶城、岳普湖等与麦盖提县相接壤的乡村以及阿克苏地区的阿瓦提县,沿塔里木河的轮台、尉犁直至哈密的广阔天地。他们主要从事农业、畜牧业和手工业,他们有史以来生活在这片肥沃、富饶、美丽的土地上,从事狩猎、牧业和后来的农业,用自己辛勤的劳动创造了无数财富,使塔里木这块土地日益繁荣起来。第二种是回纥(维吾尔)说。此说认为在《旧唐书》中记载有“铁勒部中有多览葛部落”,西回鹘汗国统一西域后,归属回鹘汗国。蒙古高原的多览葛在元朝被译为多浪、朵兰,由巴音布鲁克草原南迁到新疆阿克苏、焉耆等地,逐渐由牧业改营农业,融合于维吾尔族中。第三种为“土耳其说”,这主要是一些国外学者的观点,如英国学者斯坦因等。此说认为多郎人是土耳其人的后裔,“此地在古代不甚重要,现在之所以有这样多人口,乃是后来一种属于一种半游牧性土耳其部落不为人知的多兰(dolans)人移植到此地而成”。第四种,蒙古说及蒙古、突厥融合说。此说认为“麦盖提的维吾尔民族中,有多浪人。13世纪,成吉思汗征服新疆后,南疆地区成为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台封地的一部分。察合台又把天山以南地区封给了总管杜格拉特部。当时麦盖提人烟稀少,森林遍地,土地肥沃,百草繁茂,成为蒙古部落居住、生活、放牧的好地方,一部分蒙古人便定居下来。17世纪,准噶尔统治新疆时期,西蒙古厄鲁特人迁移到南疆,其中一部分移居麦盖提。经过长期交错居住,共同生产和生活,逐渐与维吾尔族融合,称之为多浪人”。 在一些研究者的实地考察中,麦盖提本地的多朗艺人的解释是:多郎一词,由塔拉(tala, 意为野外)或达拉(dala,意为原野)演变而来,因为多郎生活人在远离城镇的戈壁、灌木林中,他们的原居住地为叶尔羌河沿岸,兼事农、牧、猎业,过去的多郎人居住在木头架起的窝棚中,二、三十个窝棚组成一个村,据说有72000木屋多郎,如有重大事件要召集,就敲鼓(nagra);还有很大一部分民间艺人认为“多郎”是“一堆一堆”的意思,“多郎人”沿叶尔羌河,在戈壁上挖地窝子居住,牧业和狩猎在他们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 上述资料使我们可以初步认为多郎是一古老地域名称,现喀什麦盖提县一带称为多郎地区,而生活在这里的人自称为“多郎人”,古代这里的人以狩猎、游牧为生,民风纯朴,人民性格豪放。现在的麦盖提周围是茫茫戈壁、荒滩、河水,与外界的交往相对较少,民众的娱乐习俗,保存的较为完整,古老麦西莱甫的特色十分浓厚。“在《十二木卡姆》各类维吾尔族地方木卡姆中,《刀郎木卡姆》的生命力最为顽强,至今仍在‘刀郎麦西莱甫’上广泛流传。‘刀郎地区’是新疆各维吾尔族聚居区中麦西莱甫活动最为频繁、最为丰富多彩的地区……”。[6] 在麦盖提各种多郎麦西莱甫层出不穷。每逢公众的喜庆节日,都要举行节日麦西莱甫;谁家办婚事,都要举行有亲友参加的结婚麦西莱甫;另外还有邀请麦西莱甫,道歉麦西莱甫和消除成见麦西莱甫等等。 因为喀什地区以麦盖提县为中心的麦西莱甫狂欢化特征保存得较为古老而完整,所以,笔者将从民间诙谐文化的角度,从这一节庆活动所体现的世界观意义和对民族性格的塑造格等方面,讨论多郎麦西莱甫的特性及作用。 虽然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多郎麦西莱甫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但笔者认为,以民间诙谐文化为背景的研究,能够更深入地理解这一文化活动的真实意义。需要指出的是,作为民间诙谐文化,即民间笑文化,这一娱乐活动从头至尾都是一片笑的海洋。在农闲之时,因为没有了紧张的劳作和各种外界的压力,特别是一年的收获所带来的喜悦,这种民间自发的有组织的文化活动,表达了他们在生活之外的又一种生活方式。这种方式,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十分向往却又无法得到的没有压力、公正自由的理想的生活方式和理想世界。在麦西莱甫中,人们会选出他们心目中的首领及其管理人员,尽职尽责地为他们服务,如若不然,他们就有权罢免其职。在这一暂时的理想社会中,他们尽情抒发自己对生活、对世界的感受,彼此之间没有界线,没有等级的区别,亲密交往,这就是麦西莱甫快乐的笑声能穿越时空、绵延不绝的心理原因。这是维吾尔人民以诙谐因素组成的生活,一种无拘无束的狂欢化的生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