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译界的两种乱象 《中国社会科学报》:德语文学翻译家叶廷芳曾对媒体说,现在文学翻译粗制滥造现象严重,外文、母语、翻译技巧上都有问题。法国文学翻译家余中先也感叹道:这些年来,颇有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每个行业都在急功近利,一切都向钱看,出版界也不例外。 刘锋:中国译界乱象横生,归纳起来主要有两种。第一种是假冒伪劣作品盛行,以致劣币驱逐良币。有人说,在当下的出版界有一群“影子译者”,谁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他们什么都能译,而且译的都是各国的传世名著。第二种乱象是译者本人并非水平不高,有的还是大学教授,但其学术译著中竟然出现一些无法容忍的低级错误。 《中国社会科学报》:你列举的两种乱象确实很有代表性。 刘锋:第一种乱象,实际上是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社会发展状况在翻译领域的一种表征,并非仅存于翻译界。只能寄望于社会建设和诚信机制的逐步完善,才能从根本上杜绝。第二种乱象,成因有两个方面:一是社会对翻译缺乏应有的了解和尊重,以为只要懂点外语就能翻译,致使众多本无资格从事翻译的人实际干出了不少翻译“伟业”,此类现象积零为整,形成令人瞩目的景观。最典型的例子,是风景名胜区笑不尽的翻译笑话。二是译者对翻译缺少敬畏心。或心态浮躁,胆大心粗,望文生义;或急于求成,追求速度,萝卜快了不洗泥。 《中国社会科学报》:该如何治理? 刘锋:针对两类乱象的治理,目前只能力求加大力度治表,而出版机构在其中起着很关键的作用。可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政府或行业管理部门,要尽快制定行业规范,核定出版单位(包括民营图书公司)译作出版资质、翻译编辑资质,同时加大对问题严重译作出版者问责力度。二是出版单位要站在诚信经营高度,认识和对待翻译出版,制定翻译作品编辑规范,要采取处罚奖励并举的有效措施,提高编辑责任意识和职业水平,让他们始终牢记鲁迅先生对译者的忠告:词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 黑马:应该说所有的源头截流都在出版社。如果出版社有人把控住,又怎么会闹出将“Lesbian” (女同性恋) 译成“黎巴嫩”的笑话!最难翻译的社会科学著作很多出自大学教授之手,可惜的是,有的人学科上出色但外语很差,有的人外语过关却欠缺知识结构,有的人态度很不认真,匆匆译完不检查就交稿。但是,出版社只要有外文编辑对照原文或请专业人士校对,就不会出那种低级错误。这是需要成本的,而有些出版社一味压缩成本——主要是压缩稿费和校对费——那就什么笑话都能出。 谢素台和《安娜·卡列宁娜》的故事 《中国社会科学报》:看来要消灭劣质翻译作品,出版社是关键,其中编辑的责任意识和职业水平又是重要的一环。 黑马:编辑把关产生名译本的最好例子就是谢素台老师校订周扬译的《安娜·卡列宁娜》。据说由于编辑付出太多,周扬同志主动提出译者加上谢素台的名字。 《中国社会科学报》:此事属实,记者为此曾向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俄语编审张福生老师进行过求证。那还是20世纪50年代初人文社刚成立那会儿的事。周扬原来有一个译本,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英译本语言不错,托尔斯泰本人也看过,但是英国人爱删,所以原译本必须重新校订。 黑马:周扬同志没有时间做这个工作,当然所有校订工作都是编辑谢素台做的。 《中国社会科学报》:而且还补译了很多。张福生老师说,这只是他们的一种工作程序。不只是《安娜·卡列宁娜》,不少名著名译都经过编辑校订,如金人译的《静静的顿河》由文洁若(文先生也懂俄文)校订,梅益译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由刘辽逸校订(补译了5万多字),等等。大家知道,这些编辑本身都是很厉害的译家。 黑马:所以说出版社的作用是最重要的。当然不是说编辑都要具有谢素台、文洁若、刘辽逸老师那样的高水准,也不是鼓励编辑都来当合作者,那是不现实的。但编辑最起码可以比对中外文核查,发现问题退回去重新来过,这样就能消灭八成的乱译本。 刘锋:在操作层面上,我觉得试译特别重要。无论什么作品、什么牛人,最好先试译一下。因为语言是千差万别的,也是很微妙的,能把这个人的东西译好,不一定能译好那个人的东西。举个例子,译林出版社有本书,就是西班牙当代作家阿尔韦特·桑切斯·皮尼奥尔的《冷皮》,它将主人公置于非常极端的境地,来拷问人性的本质,获得了西班牙评论之眼小说奖。找译者的时候,试第一个,没找到那种感觉,我们就接着再试,先后试了三个人,而且这三人也并不是什么新人,直到比较满意为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