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福楼拜:他的两百字能顶左拉两万字 张莉:左拉是先行者,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但也有小说家有另外的了不起的尝试,比如福楼拜。 毕飞宇:福楼拜的小说很高贵,对,高贵。我说的是他小说的气质。在福楼拜面前谈论主义多少有点无聊,我读《包法利夫人》几乎就想不起什么主义来,我就觉得小说就该是《包法利夫人》这种样子,小说就该这么写。无论什么主义,无论什么思潮,小说这样写都是好的。 张莉:现在也有话剧导演把爱玛的故事放在中国背景下演出,有趣,一点儿也不隔。《包法利夫人》不放在任何时代背景,任何主义之下,依然是好小说。 毕飞宇:还有性别,不少人和我开玩笑,说我是女作家,其实,福楼拜才是真正的女作家。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是说,最好的小说不该呈现出性别。小说是有性征的,雄性特征或雌性特征,过分强烈的性征会伤害小说。海明威是那么好的作家,但是,在小说里,他有雄性方面的虚荣,他始终想在文字里头证明自己的雄性,这个伤害了他。 但《包法利夫人》没有性征方面的负担,有雌雄同体的意思。该细腻的地方细腻,很琐碎的,宏观上,大局观又控制得那么好。一个年轻人问我怎样写小说,我说:“去读《包法利夫人》,什么时候你觉得它写得好了,你就会写小说了。你能写多好我不知道,但是,至少不会烂。”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心话,福楼拜的细腻是很高级的。 张莉:这个甚合我意,好的小说家应该是双性同体,曹雪芹就是一个例子。 毕飞宇:在福楼拜面前,我就觉得左拉是个死心眼,专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的天赋的确有区别的。在场面描写方面,左拉花两万字通常不如福楼拜的两百字,《包法利夫人》给我一个印象,无论是一只皮鞋还是一件毛衣,无论是一个装帧还是一棵植物,能被福楼拜描写,那是它们的福分,妥当,你知道吗?很妥当。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