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忏悔录》:一个乡下人才有的冲击力 张莉:我们先回忆你读过的第一本西方书籍吧。 毕飞宇:这个不用回忆,是卢梭的《忏悔录》。 张莉:那时候你多大? 毕飞宇:十六七岁,读高中。我首先要和你谈谈书的事。我们那个时候很奇怪,你读哪一本书,不是你去买,然后你再读,不是这样。哪一本书会落到你的手上,完全是随机的,像命运的安排,你根本不知道你会遇上哪一本书。是神奇的命运把《忏悔录》送到我的手上的,一开头就吸引了我,哪有这样对待自己的?只读了几句话我就感受到作者的心情了,动荡、愤激,很适合青春期。可我没有想到卢梭会那样对待自己,很吓人的。 我刚才说的是第一点,第二点呢?我要说细节的力量。你知道书里头有卢梭和华伦夫人的不伦之恋,一个细节实在惊人,我到今天都忘不掉。华伦夫人在吃饭,正要吃肉,卢梭说,肉上有毛。华伦夫人就把肉吐出来了,卢梭接过来,放在了自己嘴里。 张莉:哎,这细节太肉感啦! 毕飞宇:冲击力大。卢梭有冲击力,是一个乡下人才有的冲击力。 张莉:蛮力。 毕飞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细节”,但是,心惊肉跳,皮肤都是烫的,这些都是理性的感受。年轻时的阅读就是这一点好,许多时候,它不是精神在阅读,也不是灵魂在阅读,它是身体在阅读,是血管在阅读。 张莉:我得说,关于这个细节,你有男性读者的趣味,至少在那一刻。我读到时却是另外的感觉。 毕飞宇:这个不重要。虽然《忏悔录》是一本非虚构,但在刻画人物方面,华伦夫人这个形象无疑很成功。母性,淡定,雍容华贵,淫荡却优雅。她和卢梭可不就是秦可卿和宝玉吗? 3、《约翰·克里斯多夫》:我做了许多笔记,流了许多泪 张莉:说说你进大学之前那些最有价值的阅读吧。 毕飞宇:最有价值的阅读,应该是《约翰·克里斯朵夫》了。 张莉:《约翰·克里斯朵夫》一度在中国非常流行,我上学时大家也都还传着读。 毕飞宇:读这本书我是非常清晰的,是1981年的冬天,17岁,那时候压抑啊,考不上大学。不少同班同学都到远方去读大学了,可是我呢,考不上。未来能不能考上呢?没把握,不自信。这个时候我已经非常爱文学了,爱文学是很费时间的,但是,自己也知道,不考上大学这一辈子就废了,所以,考上大学是第一重要的事情。那是一段很黑暗的日子,一天到晚在幻想,什么样的幻想都有。17岁啊,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那是多么不堪的日子。 张莉:你说过,你从那时候开始热爱健身。 毕飞宇:那时候我有坚忍不拔的意志力,其实是自我摧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副哑铃,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要健身,其实,营养根本跟不上。大冬天的,健完身,到河边打开冰面,用冰冷的河水在身上擦,火烧火燎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