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玩语言”,而要“学语言” 张江:还有一些作家认为,文学是语言艺术,文学性的全部秘密就隐藏在语言的搭配调遣之中。几千基本汉字,排列组合就能成好作品,文学的功夫都集中在语言上。这是一种错觉。优秀的文学之所以能够震撼人心,根本之道,不是文字上有什么神秘规则,而是这些文字表达了非凡的生活意义。 高建平: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这话不错,但是要避免一种误读,以为玩玩语言就可成为好作家、大作家。任何艺术都是有载体的:以线条和色彩为媒介是绘画,以音响和节奏为媒介是音乐,人体的律动组合构成舞蹈。文学以语言为媒介,当然要用好语言。文学家不仅要做到文从字顺,而且要有高超的语言技巧,要有对语言敏锐的感受力。 但是,这绝不意味着文学家可以耽于语言,甚至玩语言。从近年来发表的一些作品看,有些作家对文学与语言的关系把握得不好。一些诗人片面地理解“陌生化”理论,将原本的批评原则误读为创作原则,追求用词的险、奇、僻、怪,让读者陷入困惑与猜测之中。有些国外作家,追求在作品中不用某一个字母,例如不用“e”,于是,某些用汉语写作的小说家也追求不用“的”“地”“得”,以此显示语言的独特。另有一些诗人,或者故意追求毫无韵律和节奏的口语,或者随意断句,用电脑回车键写诗,一些小说家有意追求拖沓、琐碎、饶舌,这一类技巧,与作品的主题无关,与文学性无关,是一种低劣的炫技。甚至有一些人在文本中大量而不必要地使用粗俗下流的语言,这种做法,从根本上脱离了文学,完全就是在制造语言垃圾。 躲在小楼里,不接触生活,不认识社会,又想吸引眼球。于是,就靠卖弄聪明,祈求“一怪成名”。在当代艺术中,有一派就是这么做的,远离生活,以怪取胜,专门“玩观念”。把这一套搬到文学中来,驱逐生活,解构意义,沉醉在语言游戏中,这是文学的堕落。熟悉文学史的人都知道,文学中的语言游戏,就像艺术中的一些独特技巧展示一样,在古代也屡见不鲜。这曾被古人称为“求乞计”,像是在街头玩杂耍,不登大雅之堂。伟大作家的伟大之处,不在于他展现了什么样的语言技巧,而在于他表现了什么样的生活,以及在这样的生活中寄寓了什么样的意义。 更进一步讲,语言不是生活的语言吗?我们承认文学语言和生活语言之间的差异。但文学语言不是凭空臆造的,更不是文学家玩出来的,而是在生活语言的基础上提炼、改造、转化而成。针对时下积弊,文学家所要做的,不是玩语言,而是学语言,向生活学习,向群众学习,用鲜活的生活语言改造文学、丰富文学。孔子曾说,“不学诗,无以言”,强调文学对提高语言能力的重要性。我们反其意而用之,不学言,无以诗,来凸显文学家向生活学习语言的必要。生活的丰富性决定了语言的丰富性,要深入生活,向社会各阶层的人学语言。以生动的生活语言给文学以生气,这样的文学才有希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