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红柯长篇新作《生命树》

（文章来源：文汇读书周报；作者：施军）

红柯长篇新作《生命树》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灵性化气质、灵幻化现实、灵异化经验。

红柯的小说一直是中国市场化时代文学写作的独特现象之一，这些小说从不追随时尚潮流，而是独立地琢磨那些不为人注意的边缘生活，就像《生命树》中那棵树那样远远地在水一方，溢散着灵幻化生活的气息。

红柯从自己对天地与生命感悟的浑朴经验出发，去捕捉被现代文明所忘记和败坏的生命景象，捕捉被现实排除的生命价值。那些小说中的灵幻化情景激情地张开对现实的怀抱，却表达了对现实颓败的哀伤和对生命之源的依恋。

在怀疑批判精神与道德审美精神相互脱离的今天，《生命树》努力以自身立场对人类生存状态中的信仰危机提供想象世界的出路。“对什么现实进行反抗”与“谁能对现实进行反抗”这两个问题成为红柯小说中灵异化生命经验的出发点和灵幻化表现的中心点。作者试图说明的是，个人如何在对历史重新言说中和寻找自我中把握回归人性的能力，这样的回归不但是对生命的神奇记忆，更多的是对现实的质疑和思考。

红柯对神话传说、灵异幻魅与生命间的场域关系十分着迷，并有着自己独立而自信的感受，借此逃避人性败坏也借此找到进入现实的路径，这其中既包含着从《山海经》到《聊斋志异》的痕迹，又渗透着新疆大地的神话传说。《生命树》中对普通事物和日常生活的灵异化想象以及对人物和故事的幻觉化把握，使这部小说充满了灵性的个人感受和神性的历史印迹，并再次成为由个人而通悟古老生活，由历史而开凿现实的一个标志。

红柯从一开始的写作就保持着一种对纯真与灵性生命的敏感，将对生命的梦幻情怀与历史的风尘仆仆结合出一种奇幻的个人叙事魅力。《生命树》中的人物和故事变得更加流畅大气、浑然一体，与某种灵性追求的气质结合得更加紧密，开始闪烁出一种质朴无华的诗性光色。简朴流畅的神奇生活的再现，再次唤起我们对那些童话般纯真生活的眷恋和对功利化现实的质疑。

作为红柯写作的重要收获，《生命树》一如既往地迷恋着梦幻与现实、童话与纯真，总是透着从遥远的地方寻找身边幸福的渴望。生命树作为生命内核而散发出灵魂之光和精神价值，灵性与纯真相连，有纯真就有灵性，纯真被败坏也就失去灵性———这表达了红柯一向的忧虑和生命的悖论：乌苏人的纯真与灵性在经济和科技集中的西安被放逐和破坏，但乌苏人却执迷不悟地以去西安读大学引以为荣。《生命树》中的大多数人物对现代生活既懵懂又欣羡，这其实是红柯小说牵动人的关节点：红柯的小说往往表达着被世俗化又反世俗化的情绪，故事和人物没有简单不变的倾向性，《生命树》是这样的叙事传统的一个执著延续。

在媒介化生活和物欲化幸福中我们期盼什么？生命的神奇和灵性离我们越来越远，而在《生命树》中却能听到它们轻轻走动的脚步。在《生命树》的世界中，那些主要的人物身上似乎都暗藏着一个精灵，普通却又奇异。马来新家三代人的灵性感悟方式不完全一样，从灵芝草到大洋芋到生命树，这种灵性在繁衍变化，这种灵性不是对现实的远离，而是神奇与现实的一体、神性与人性的一致，它既融合历史变化，又不改变生命个性。

神奇向往和传说对生命的影响是永远的，是对生命的另一种解释，它可能与时代观念不同，甚至可以从哲学层面上把这种神性、奇幻解释为另一种真正的本质的生活。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幸福与苦难，但对于本质的美好生活的神性追求却是永远的，并不由特定的时代观念所完全限定。

《生命树》中说，没有力量就用心用灵魂来支撑地球。这是对历史和生命的另一种哲学解释，也是对人的精神本质的解释，人是靠精神和心灵而生存至今的，神牛、神龟、生命树、生命树上的少女都是心灵力量的象征，这是对生命的一种崇拜，生命的精神培养与灵性崇拜对这部小说来说是一个母题。

（责任编辑：张汉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