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评论 > 作品评论 >

昆曲,柔软了我的魂魄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华书局 newdu 参加讨论

    于丹自述
    


    今年十一黄金周,于丹教授在中央电视台继《论语》讲座之后又推出“昆曲之美”讲座,把昆曲美妙传神音艺俱佳的风貌描述得淋漓尽致。本书即是这次讲座的结集。如果说,《于丹论语心得》是借助传统经典给当代读者提供了一种生活方向的导航,那么,《于丹•游园惊梦》则借昆曲推荐了一种生活方式。作者认为,昆曲细腻、婉转、精致、唯美的特点,完全可以作为一种“元素”,进入当下的时尚生活,从而使我们的生活变得从容而温馨。
    
    爸爸的老唱片里,我偏偏就被昆曲击中了
    父亲爱戏,于是我从小就被咿咿呀呀的老唱片熏陶着,带着午后的光懒洋洋泼洒在窗台上的温暖,一个小女孩儿眯着眼睛,在一板三眼的击打声中看逆光里浮动的尘埃……
    在我少女时代的记忆里,戏曲的造型是那样强烈对立着:一端是样板戏,男人如郭建光的十八棵青松、洪常青的烈火中永生,女人如江水英的龙江精神、阿庆嫂的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而另一端,在爸爸的老唱片里,那里的男人可以为将为相,可以扎大靠、戴髯口、舞翎子,也可以翩翩一扇开合在手,那里的女人裙纱明艳,玉指纤纤,为她们的男人追魂寻魄生死缠绵……
    这在一个十来岁小女孩儿的经验系统中是多么诧异的事……这都是“戏曲”吗?
    爸爸的唱片里京剧占了八九成,他爱的戏多是冷涩的,老生戏爱听言派余派,青衣戏爱听程派,昆曲的只俞振飞、言慧珠、白云生有限的几位,但是我偏偏就被昆曲击中了。
    今天想来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革命样板戏一概是京剧声腔,才子佳人原封不动地栖息在悠远岑寂的昆曲里,像一个被尘封住的寥落而圆润的梦想。
    最早听的自然是《牡丹亭》。《游园》中那样一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今天听来都熟悉得疏淡了,但在一个大家都唱着“不低头,不落泪,咬碎仇恨强咽下,仇恨入心要发芽”的年代,是何等动魄惊心……我常常哼一段李铁梅,哼一段杜丽娘,然后就神思恍惚了。
    汪老师的戏让我如痴如醉
    刚认识汪老师时,我叫他汪叔叔,那时我只有十几岁,坐在台下如醉如痴仰望着昆剧巾生魁首汪世瑜。
    真正看戏是从八十年代。而且我爱听传统折子,偏爱南方剧团的戏码,因为嘴上归韵讲究,配了婉转有力的水磨腔,直磨得心里温温润润滴下水来。那时候除了守在北京看北方昆剧院的戏,就一心盼着上昆、浙昆、苏昆这几大剧团进京,他们的笛子一起,就是我的节日到了,攒下来的奖学金全数扔在护国寺的人民剧场和前门的广和剧场里。
    汪老师的《拾画叫画》,看了总不下十六七遍。柳梦梅拾得太湖石下杜丽娘一幅写真,唤醒三生石上一段情缘。我一下子就相信了汤显祖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看他的潘必正“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谁家月夜琴三弄?细数离情曲未终……”
    看他的唐明皇对一番美景“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与贵妃“携手向花间”,酒酣情炽时渔阳鼓起,惊破霓裳羽衣曲……
    汪老师在台上,穿行在这些华彩的衣裳与华彩的奇情之间,演绎出一段一段人间天上。下得台来,他会在我家吃饺子,叫我“小于丹”。
    过了十几年,我在大学里教传媒专业,时常去浙江电视台讲课,一墙之隔就是浙江昆剧团。汪老师说:“小于丹,你就坐在这里看我们排戏好了,你想听哪一段,格末就给你唱哪一段!”我就闲闲地捧一盏龙井,一坐就是大半天。
    2007年5月的北京皇家粮仓,厅堂版《牡丹亭》上演,我握一杯红酒,浸润在这一出我熟悉到呼吸里的大戏……曲终,总导演汪老师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能在中央电视台讲讲昆曲?”
    四个月之后,还是这座粮仓,总顾问汪老师一段一段给演员说戏,帮我把握了这七集的《于丹•游园惊梦》。我坐在灯下讲着,汪老师总在观众最后一排左边的角落里,看见他浅浅一笑,我的心里就不再仓惶。
    为林兄唱《夜奔》,年少始感激越,中年才觉苍凉
    林为林是昆剧武生行里数一数二的“名角儿”。1962年汪世瑜老师成了“角儿”的时候,为林兄还没出生;80年代中期我认识他们的时候,汪老师是浙江昆剧团团长,刚过20岁的林为林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江南一条腿”,成了中国最年轻的“梅花奖”得主。
    那时年少,气焰飞扬。《界牌关》一个亮相,雄姿英发,白靠高靴,晃煞多少人的眼睛!摔抢背,翻吊毛,高高叠起的三张桌子上飞腾而下,英雄战死,也是一身掩不住的骄纵桀傲!所谓“少年壮志当云”,台上台下,就是这番气概了。
    陪他在北京街头巷尾里闲逛,路过菜摊,小武生扬扬剑眉,指着二尺多长的芹菜说:“你们吃的菜这么老的呀?我捆一捆挑起来好演《探庄》的了!”我一愣一愣地看着他,没话。《探庄》里的石秀,担的是柴禾。
    20年后的西湖边,浙昆现任团长林为林一袭浅粉色T恤,沧桑不上眉宇,但是笑容疏朗沉静了太多太多。我说:“想看你的《夜奔》了。”
    他说:“《夜奔》我9岁学,14岁上台演,整整30年……年轻时候唱的是英雄夺路的激越,现在唱起来才懂得什么是英雄失路的苍凉。”
    我告诉他要讲昆曲了,心下忐忑……何况陪我20年的《振飞曲谱》在一次公益活动里被我拍卖掉了,现在这个版本遍寻书店而不见。
    为林兄说:“没关系,我的都给你。还需要什么?全告诉我!”
    第二天,大华酒店的服务生上来送东西:整整一大纸袋全是曲谱:《振飞曲谱》、《兆琪曲谱》……每一本扉页上都写着“于丹贤妹惠存”,下落“为林敬赠”,也就是说这书一“借”就归我了。第二大纸袋是为林兄当团长以来完成的一百四十多出传统折子戏录像DVD,我需要的戏码几乎全在上面了。另外还有满满一纸箱漾了蜜汁般的鲜桃子。
    想想录像现场需要有些片断的表演,于是贪心不足,又给为林兄电话。
    他在山里休养,看到我信息跑出来才通得了话。大戏《公孙子都》他担纲主演,唱念做打,文武俱重,刚刚一举闯进国家精品工程项目,大家把脱了几层皮的功臣才送到山水之间,我的电话就追着来了。
    他一口应承:“没问题,我来给你站场子!笛师鼓佬我自己带,费用中央台不用管。”
    两天之后,为林兄一个长长信息过来,千道歉万道歉的,说“我误你事了”,原因是“昨夜在山庄路台上练《夜奔》,不慎右脚上的老伤又扭了”……
    《夜奔》,这是他唱了三十多年的戏啊!居然等不到回了杭州排练场再说,非在星迷月暗的山里就要练起来……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发信息怪他:你傻啊?!我又不是高俅,你又没烧草料场,有什么赶命的事,还真在山路上夜奔?!
    他一个信息发过来:“伤得不重,没关系,千万别自责!想我练武之人,受点小伤难免的!只是想好好表现一下,下点私功,没想到地不平,扭了一下。哈哈哈,惭愧!”
    一个帮了我这么多忙的朋友,最终在《于丹•游园惊梦》中,他一个镜头都没有。
    节目最后一天播完,他信息里有一句话:“看完你的节目,我们的演员都练功去了。”
    昆曲的美有多少种?梦幻,深情,悲壮,苍凉……不一而足
    学计算机专业的马东留学八年回来,在中央台文艺频道里是气质上很不“文艺”的一个人,除了做《文化访谈录》的制片人和主持人,他还经常被文艺中心委派去操持一些大型比赛。2007年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大赛他做导演,我是初评阶段的评委。
    马东说话开门见山:“姐,来文艺频道讲讲吧,我们《文化访谈录》想推个系列节目。”
    那时正在两场录像中间,我顶着一脸大浓妆,被大灯烤得昏昏乎乎,一手捧着盒饭一手举着西瓜:“我可不讲了!什么都不想讲。”
    马东慢条斯理:“别着急,再想想,中心朱彤主任让我找你的,见面聊聊再说。”
    坐在朱主任对面我才知道,马东早就做好一大堆方案了,有说电影的,有说音乐的,还有聊教育的,忽然脑子里闪过汪老师的托付,我说:“文艺频道怎么不讲讲昆曲呢?”
    两天后马东跟我说:“朱主任批了,就按你说的,讲昆曲吧,做个系列,我去争取十一黄金周播出!”
    刚好八月底有次昆曲界的盛会:上海昆剧团、江苏省昆剧院、浙江昆剧团、北方昆曲剧院、湖南省昆剧团、苏州昆剧院六大院团赴港汇演。马东说:“我陪你去看戏。”
    第一天晚上是名家清唱,开场之前,苏州昆剧院蔡少华院长把我和马东带到后台,除了向汪世瑜老师报到之外,我在那个狭长的小化妆间里还见到了久违的浙昆名旦王奉梅老师,中国最好的昆曲大官生蔡正仁老师,“第一老生”计镇华老师,有“活关公”之称的侯少奎老师,上昆名旦梁谷音老师……蔡正仁老师握着我的手说:“于老师,我本来就要去北京找你的!”侯少奎老师一双大手握紧我,声如洪钟:“好好讲讲我们的昆曲!”
    那个时刻我忽然懂得了什么叫作“临事而惧”。我从小好像也没迷过什么影星,真正追过的“星”就是眼前这些人了……场上笛子起来了,水磨般的涟漪一痕一波悠悠漾开,哒!上板……我微微仰头,闭上眼睛,锁住眼帘里涌起来的酸和热……我梳着羊角辫在周铨庵老师家里拍曲子的情形,我戴着耳机骑自行车一次一次被警察从红灯前截下的情形……
    早上八点一过,蔡正仁老师就来了,接着是上昆的郭宇团长、计镇华老师、张静娴老师……蔡老师给我讲起他唱了半个世纪的昆曲,如今每每演到唐明皇《迎像哭像》还伤恸得情难自禁!美丽的张静娴老师一直用孩子般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自告奋勇要帮马东去找大量昆曲剧照;干练的少帅郭宇团长告诉我:“上昆就是你的后盾,需要什么尽管说话!”
    坐在香港室内让人冻得哆嗦的冷气里,我与马东一人抱着一杯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昆曲的美谁能说出有多少种?梦幻,深情,悲壮,苍凉,诙谐,灵异,风雅……不一而足啊!马东扬手叫来服务生,要了张巴掌大的小纸片,把我刚说的这些词码了码,往我眼前一推:“就这七个主题了,吃饭吧!”
    十月一日的中午,我在电视上看见《于丹•游园惊梦》的第一集《梦幻之美》,自己竟怔怔地呆了。我给马东发信息说:“宿愿啊,人心中总有一些寂寞而坚执的宿愿,寻寻觅觅一念中的相合,没有这份默契,成就不了一种呈现。我对你的这份感激是无可言传的,不为一个节目,为了一个生命深处蕴藉的梦想!”
    马东还是淡淡的:“姐,做到你说的一半我就知足。”
    我喜欢有一种生活方式叫“昆曲”
    苏东坡这样评价陶渊明:“陶靖节以无事为得此生,一日无事,便得一日之生。”我从小就喜欢这个采菊东篱、种豆南山的隐士,尽管他的庄稼一概“草盛豆苗稀”,但是他的那一丛散淡菊花,还是温暖了后世每一轮带霜的斜阳。这些诗文戏文陶铸了一个小女孩儿柔软的魂魄。我喜欢有些流光纯粹用来浪掷,可以敏感于四季,沐春风而思飞扬,临秋云而思浩荡,可以拍一支曲子,霎时间沧桑幻化,古今同心。
    我自己选定了这张封面的照片:江苏省昆剧院院长柯军英气勃勃的林冲在我身左;上海昆剧团副团长张军风流倜傥的唐明皇在我身右;他身边的沈日失丽扮的不是贵妃,却是钟馗待嫁的小妹;林冲身后是一对璧人曾杰和胡哲行妆扮的柳梦梅与杜丽娘;不远处陈滨的石道姑持着拂尘遥遥相望……我穿了牛仔裤坐在他们中间,手上是唐明皇《小宴》里那把洒金折扇,开了半边。
    这帧照片让我的记忆一直牵绊在皇家粮仓那六百年青砖的包围里,王翔总经理停下了所有对外经营,无偿提供我们前后三四天的录像。汪世瑜老师每天从早到晚盯在场上台下,录像结束当晚九点多的飞机赶往西安,蔡正仁老师率领的《牡丹亭》在那边已静候他好几天。古稀之年的侯少奎先生现场扮起的关大王震撼了整座古仓,计镇华老师抱起了《弹词》中李龟年的琵琶,董红钢一个下午勾了钟馗、周仓、唐明皇、判官四个大花脸的脸谱,洗了再画,画了再洗……
    这些名角大家,沉沉静静地穿行在场子上,剪进节目的可能只是一个造型,倏忽叠过,我无以言表的感谢甚至来不及说出,这些安安静静的心已经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剧团里。
    大概从我的孩子没出满月开始,我哄她睡觉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哼曲子,直到她后来会趴在床上支起小脑袋提要求:“妈妈唱戏。”直到再后来我忙得满天飞,她姥姥发愁地说:“你妈妈出差了,谁会唱戏哄你睡觉啊……”
    我相信今生有一些美丽的缘定必然相逢,我喜欢有一种生活方式可以叫作“昆曲”。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