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樵,“60后”作家,当过高中语文教师、报社编辑记者、出版社副社长,1991年开始写小说并发表作品,1997年进入安徽省文联成为专业作家。至今已出版《放下武器》、《男人立正》、《酒楼》、《屋顶上空的爱情》、“许春樵男人系列”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谜语》、《一网无鱼》、《城里的月光》,散文集《重归书斋》等500多万字。其中短篇小说近百篇、部,散见于全国各地文学刊物。 说许春樵是小说家,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其实,这句话后面还跟着一句话,即许春樵若不当作家,他能做什么?准确地说,许春樵若不写小说,他最适合做什么? 电话问潘小平,她说,春樵如果不写小说,做文学评论很好。春樵做过几年出版社副社长,我便问,他做行政怎么样?她说,他不太适合做行政,他活在“自我世界”里,说话做事总是由着性子来,当官会把秩序弄乱。一边听小平说道,一边在脑子里过印象,想想,是那么回事。转而又电话问赵昂,据说春樵从出版社调省文联任专业作家之前,与赵昂有过一次彻夜不眠的谈话,赵昂对他毅然决然地离开官场而回到文学队伍予以高度评价,他给出的理由是:“春樵不属于官场”。现如今,这句语已广为流传,言下之意,春樵不适合官场,当作家最好。话可以这么说,但他那时所在的出版社哪是什么官场,充其量是一个文化制作兼及文化管理的机构,离真正的官场还远着呢!春樵当年选择文学为终生事业,一半是情非得已,一半是投己所好。赵昂接我的话便说,春樵若不当作家,教师最适合他,当然是大学教师。 之所以求证潘赵二君,一是因为他们三人是密友,彼此知根知底;二是想印证我对春樵其人其作的把握是否在理且符合事实。潘赵二君给出的答案极合我意,我以为,1997年春樵若不进入文联做专业作家而选择高校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或文艺学,兼及当代文学评论,一准会成为这两个行当里的优秀学者,其成就不会低于他如今的小说创作。其理由有三:一是春樵做文学研究乃科班出身,在上大学中文系和读文艺学研究生期间,他对中外文学,特别是对领跑八九十年代中国文学创作及其研究的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文学理论,有过系统深入的研究,善用现代思想打通传统与现实的联系,敏锐地发现当下中国社会从深处发出的声音,其文学研究的才能早在小说创作之前就显现出来了。二是他有五六年的教学经历和六七年的文学创作经历,无论当大学教师,还是做学术研究和文学评论,这些资源都能够使他胜人一筹。近十多年,他在小说创作之余写过一些文学评论,其眼光之独到、论述之深刻、述学之纯正,均有过人之处。三是他看重学问、尊重学问,深知学问乃一切之根本,故而从未停止过学养的增进。治学为文,这一条最重要。春樵的小说创作之所以能够后来居上尽显才华,实是内功涵化之结果。 学问善人,成就了春樵“作家学者化”的本色。他的长处是能够很好地将学识及理论化为思想,化为审美化的表达,渗透到思维、形象、叙述和语言之中,使其成为文学创作中具有超越性的力量。春樵1991年步入文坛,此时文学大潮开始退潮,文学与政治热恋、彼此借力的时代告一段落,他错过了大好时光。在那个一篇作品或一篇文章可以让人一夜成名的时代,春樵90年代创作的《天灾》、《找人》、《谜语》、《过客》等小说若发表在80年代,一准也会以其扬名。从此之后,纯正的小说家只能凭实力闯天下了,越往后越如此。他有这个实力,且具备了足够的自信。他一气贯通地写了十年中短篇小说,先入先锋小说之道——虎头蛇尾的先锋小说潮流在80年代后期匆匆崛起又匆匆落幕,春樵此时不合时宜地入于此道,既是自信之所致,又是文学观念之使然。他深知文学的先锋意识和先锋观念是一种可贵的极具探索性和创造性的精神品质,而80年代的先锋小说主要突显的则是实验性质的技术先锋、形式嫁接的先锋。如果说他开笔之初的几篇小说难免暴露出明显的技术痕迹,那么,待他将先锋观念和先锋思想注入现实叙事中之后,其小说便为先锋小说和新写实小说开出了新境,也为自家的创作开出了一条通途。 从80年代起步的小说家,其中多数作家先以中短篇小说成名,后继之长篇小说而显其实力;又多数作家是中篇小说胜于长篇小说。近三十多年来的小说创作,中篇小说水平整体优于长篇小说,已成共识。90年代后期以来,长篇小说每年几千部,可优秀之作极少,能够产生世界影响的力作屈指可数。春樵想在长篇小说创作方面有所作为,并对其做过专门研究,深知中国作家的长篇小说创作的症结之所在。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放下武器》出版于2003年,一看到它,我私下窃喜,一位精于长篇小说的好作家产生了。春樵的中篇小说有口皆碑,但读过《放下武器》后,你会发现他之前的中短篇小说创作,似乎是专为他的长篇小说创作做准备的,它陡然出现,便是一座山峰。它不仅是春樵最好的小说,也是近十年中国最好的小说之一。他的另一部长篇小说代表作《男人立正》在荒诞现实与生存伦理中复活了纯美的人道主义精神,自然也是一部好小说,但我依然偏爱前者。它在一种司空见惯的庸常的政治现实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道德的个人与不道德的社会之间构成的悖论关系;个人的道德在集体中常常难以实现,而集体要求的道德表现在个体身上往往以牺牲个人的道德为代价,集体的力量将不道德合法化、制度化,直接导致了道德分辨的模糊和人性的裂变。遗憾的是,这一深刻意蕴之密码至今仍未被全部析出,甚至还有论者纯粹从反腐小说的视角来解读它。 春樵的小说创作已经在不少方面形成了自己的鲜明特色,目前处于创作的高峰状态,正向当代文学高地冲刺。这是一个浮躁喧嚣、粗制滥造且诱惑多多的时代,春樵若能在博取西学之时,兼采中学之长,且心系创作一途,才情与心力并作,必成大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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