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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浩洋:狼的惊喜与神性叙事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艺报 彭浩洋 参加讨论


    
    王族的写作有两个固定领域,新疆和动物。如果严格区分,他笔下的动物又属于新疆,所以从大背景而言,王族其实一直在写新疆。新疆地域辽阔,民族众多,但长时间以来世人并不了解其具体场景,所以很多人心中都有一个想象的新疆,甚至因多年固有概念生出不少偏执臆想,如人们以为新疆人骑马上班,至今用骆驼驮东西,大多数人居住于草原,到处是戈壁沙漠等等,经常闹出笑话,亦让新疆人哭笑不得。对于辽远的新疆来说,其区域结构之丰富,如果不用十天半月亲自在新疆体验,实难说出一二。王族作品皆为新疆题材,且一再深入,终使笔下渐显新疆的赤野气息,诸多长篇散文、非虚构和小说与新疆形成暗合和对应。
    王族在一本书的序言中曾引用过井上靖与汤因比的一次对话:井上靖问汤因比:“如果让你重新选择出生地,你希望自己出生在什么地方?”汤因比回答说:“我希望能出生在公元纪年刚开始的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古印度文明、古希腊文明、古伊朗文明和古老的中国文明融合在一起。”汤因比假设的出生地就是古代新疆。之后,汤因比又说:“打开人类文明历史的钥匙就遗落在新疆”。由此可见,王族一直对新疆投以挖掘式写作,历史、地域、区域、族群、风物等,在王族作品中构成莲花般的绚烂呈现。
    到了2013年年底,王族将精力集中于一种动物——狼,用三年时间完成53万字的长篇小说《狼苍穹》。王族此前曾写过很多动物,尤其是骆驼、鹰和狼,以非虚构形式完成过三部曲。但此次王族调动多年积累,倾全力写一只白鬃狼。他在写作过程中惊喜地发现,此前的储存逐一被唤醒,让他写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节。他为此发现,20余年的新疆生活,实际上是一大笔储存,到了写《狼苍穹》时便犹如烧开的水,不但水面沸腾,且有要溢满的幸福体验。
    《狼苍穹》以阿勒泰草原上的一只白鬃狼为主角,它被牧民引诱掉进陷阱,为了存活,它先后咬死两只狼吃掉。一个多月后,它挣扎爬出陷阱,却无力迈出一步,它抬头仰望苍穹嗥叫,瞬间获得力量如飞箭穿梭而去。这一年“文革”开始,人们把白鬃狼列为打击对象。老猎人达尔汗反对打狼,因为一年一度的黄羊啃食青草并贱踏草场,还有动物病死后尸体腐烂,在草场上传播瘟疫的时期就要到来,只有狼可以驱赶黄羊,并将病死腐烂的动物吃掉,所以这时候的狼是草原的宝。打狼队长老马带领打狼队去追白鬃狼,数次较量均空手返回。这时,达尔汗的小儿子别克从县城回到托科村,他和村里做狼生意的阿坎合作,偷偷掏了一次小狼,从此再也无心放牧。托科的牧民进入齐里克牧场,白鬃狼被炸矿山的炮声和打狼队训练射击的枪声驱赶,也到了齐里克牧场,带领狼群咬死二十余只羊,在山坡上摆成“月亮”形状后离去。老马被县革委会撤掉打狼队长之职,热汗无奈带领打狼队打狼。不久,别克被狼咬伤,热汗误杀一只母狼,阿坎被白鬃狼咬掉生殖器,整个牧场弥漫着狼灾年的阴影。别克离开齐里克牧场去做狼生意,掉入悬崖的岩石上被冻僵,一只困于岩石上的狼用体温挽救了他,他在内心彻底改变对狼的看法。此时已进入冬天,牧民们从齐里克转场返回托科。一场雪崩把白鬃狼驱赶到托科附近,它带着最后一只小狼在托科村周围徘徊。打狼队员因打死的狼太少,无法回县城交差,热汗怜悯打狼队员,便带领打狼队又去打狼,不料被大雪困在山顶冻死。打狼队偷偷上山围住白鬃狼,别克在紧要关头出现,阻止打狼队员向白鬃狼开枪。双方争执不下,一名队员和别克同时开枪,白鬃狼被打狼队员打死,别克打死了那名队员。
    《狼苍穹》的背景由特殊年代和复杂人性构成,白鬃狼在命运突变和自然法则被改变后的境遇中突围和挣扎,其艰难程度犹如在夹缝中挤身挪行,但却传递出古老的草原神话在时间变化中的延续。尤其是白鬃狼渴望获得苍穹力量的行为,让我们看到动物身上美好的灵性,以及它们为了维护这种灵性所遭受的不幸。小说中的狼与人争斗、较量,突出了人对古老文明的冲突。最后,苍穹并没有给白鬃狼传递神秘力量,但白鬃狼的精神并未破灭,它仰天长啸的凛冽行为,成为感染人心的有力例证。
    《狼苍穹》50余万字,装的皆为哈萨克族人的生活,但闯入的一只白鬃狼,对人和古老传统均起到翻天覆地的改变。白鬃狼一路奔跑,引出民族、牧业、高原、以及人的挣扎,将其紧紧扭结在一起,掀起一场惊世骇俗的打狼事件。在这个过程中,白鬃狼越来越逼真,不仅它自身的反应凸现出狼性,而且引出众多传说。在整个作品中,打狼实际上变成了平常事,人和狼,乃至那个时代都因为狼而变得突兀,让人深思古老的游牧文化在特殊年代遭受的撞击。
    支撑整部小说的重要因素是语言,王族运用了大量少数民族谚语,做到了通俗文学与严肃文学的完美结合,既让语言具有强烈冲击力,又给人深入灵魂的思考。这些谚语有的是为了沿续语言节奏,有的是用于人物对话,都颇有地域气息和民族特色。如“吃肉的牙长在嘴里,吃人的牙长在心里。”“狐狸哪怕有四十四个影子,但永远只有一条尾巴。”“骑马之前先找好鞍子,上山之前先看清山冈。”“蚂蚁搬不动岩石,水桶装不下湖泊。”“一张嘴里伸不出两个舌头,一件事情不会有两个结果。”“画中的人不说话,梦中的馕不能吃。”“老鼠的儿子会挖洞,猎人的儿子会造子弹。”“只有大雪才能覆盖大地,只有神才能创造奇迹。”“在纳吾鲁孜节不回家的人,送不走旧的迎不来新的。”……应该说,王族找到了属于他的语言,新疆由此在他笔下呈现出其丰富性,也让读者享受到新鲜的阅读体验。
    王族对少数民族生活的描写,同样具有质朴天然的形态。如打狼队长老马与热汗对话时说:“你是阿尔泰最有名的猎人达尔汗的儿子,怎么说出马迈不开蹄子、鸟儿动不了翅膀的话?”以及牧民无意间在话语中流露出的幽默,都极富哈萨克族特点。热汗在被打狼队邀请喝酒时,一位牧民就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让筷子睡觉……”以及在小说描写中出现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出,像大手一样把大雾扔得无影无踪。”“这件事像风一样,在一个早晨就传遍了托科村的所有角落。”熟悉哈萨克族生活的人都知道,他们说话的习惯极富文学特点,王族将其随手拈来,这在中国当代小说中是独特的风格,突显出新疆辽阔赤野的地域地气,让人读来享受到不可多得的阅读幸福。
    从小说题材而言,《狼苍穹》是游牧文化的百科全书,里面的民俗、地理、人文和民族特色如同春天牧场的青草一般新鲜,从中可看到哈萨克族人的生活,以及他们对古老的游牧方式的情感波动。另外,王族以富有传说的方式向我们呈现狼的行为,狼在春天驱赶践踏草场的黄羊,吃掉病死后传播瘟疫的动物,甚至生病后闻到狼的呼吸主动走向狼的羊,狼与狼的决斗,狼在攻击猎物和对付人时的智慧,尤其是狼咬死二十多只羊后并未吃掉,而是摆成了“月亮”形状,这些细节都十分吸引人。以50余万字的规模来说,《狼苍穹》可谓是一部大长篇,但读进去后发现,王族在小说中努力追求叙述和语言的轻松,描写和故事推进的独特气韵,是这部小说一大艺术特点。
    写狼,必然要以狼故事取胜。《狼苍穹》最独特之处是狼故事,白鬃狼吃力攀爬出陷阱对着苍穹嗥叫,获得力量迅速离去的细节,是该小说的最吸引人之处。王族运用了“道路式”的结构方法,一个故事引出下一个故事,让读者犹如跟随白鬃狼在奔跑,各种意外、离奇、诡异、刚烈和匪夷所思的人和狼的故事,激烈如雪崩一般倾泻而来。一位猎人用枪口逼住白鬃狼,它突然扭身将尾巴甩过来,一股酸辣的东西进入他眼睛,他准备扣扳机的手不由得松开。白鬃狼用爪子把他的猎枪打飞,转瞬间便不见了。他从地上爬起,闻出白鬃狼用尾巴甩进他眼睛里的东西是狼尿。他这才明白狼在无路可逃时,用两条后腿紧夹尾巴把尿尿出,迅速甩进人的眼睛,然后趁人慌乱迅速逃跑。如此生动的细节,让狼的智慧如同光芒一般彰显而出。
    在另外的章节中,狼故事亦层出不穷。一只狼被猎人击伤,它眼看无望逃脱,便一头撞死在石头上。狼视死如归的行为,把狼之精神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小说中,打狼队长老马和阿坎用夹子夹住白鬃狼,它仰望苍穹发出长嗥,引来狼群逼走老马和阿坎。狼聪明,其智慧在动物中首屈一指。在王族的叙述中,狼的智慧、勇敢、刚烈、坚韧、冷峻和从容,一次次在人狼大战中如火星迸射,亦为大地之上最为传奇的游牧故事。
    《狼苍穹》中的人物亦颇为生动,人与狼在宏大场面中殊死较量,人物命运变得跌宕曲折,乃至于深藏于人心深处的人之兽性暴露出来时,带着不可阻止的迅猛之势。《狼苍穹》在特殊年代的背景下展开叙述,人对人的戕害遥相呼应,惨烈浩荡。老马本是无辜的人,却因早年间得罪过老李,被飞黄腾达的老李强行指定为打狼队长,老李知道老马无法完成打狼任务,他要等待机会报复老马。老马带领打狼队上山打狼,一直处于矛盾和痛苦挣扎中,直至被撤掉打狼队长也无法回县城。他已无力再打狼,却独自与狼周旋,直至最后因狼的幻影意外死去。与其说他不甘于在狼面前失败,不如说他是抵制内心恐惧,他的非正常死亡也说明时代给人造成的压力。时代之痛无处不在,并左右着人的行为,让人的心灵在异端反应中扭曲。
    《狼苍穹》中最重要的人物是老猎人达尔汗的大儿子热汗,他从最初放走白鬃狼,到带领打狼队打狼,内心经历了非同一般的痛苦,但包括是草原智者的达尔汗在内,都不得不让他去打狼。最后,热汗因怜悯打狼队员无法回去交差,又带领打狼队去打狼,不幸被大雪困在山顶冻死。达尔汗的小儿子别克是新一代青年,他接受的是新观念,对外面世界无比向往,为此他做狼皮生意,偷父亲的狼髀石倒卖,在牧场上被狼咬伤,后又被狼所救。他掉下悬崖后,狼用体温救了别克一命,别克改变对狼的看法,走上重生之路。
    书中写了一只饶有意味的疯狼,热汗在它被荆棘困死后怀着悲悯之心将它埋葬,这个情节在杀戮的惨烈中渗透出可贵的微茫之光。在小说最后一章,白鬃狼贯以对苍穹长嗥获得力量的神话,因一场雪崩而破灭。别克在无力阻止打狼队员向白鬃狼开枪的紧要关头,向打狼队员开了枪,但打狼队员也开枪打死了白鬃狼。别克的举动凸现出人的力量亦可来自苍穹,人心在劫难中的动荡与自足也由此得以彰显。全书中的人物其实都在挣扎,好在有苍穹在他们头顶,他们亦受苍穹影响,行为有了自觉变化。在小说结尾,读者或可体会到,苍穹神话已经破灭,而人在神的感召下依然会走出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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