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元“巨款” 葛剑雄记得先生生前与自己最后一次通话,“先生打算捐两万元积蓄,作为历史地理学界鼓励研究的奖励基金,我已把文件准备好,中午电话里他还与我约好来签字,谁知话筒搁下没多久,他就倒下了,就此缠绵病榻,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在上世纪90年代,两万元不是笔小数目。谭其骧作为大学教授,当时月薪302.5元,还要拿出相当大一部分用于奉养母亲,资助曾经供养他读书的姑妈、经济困难的三哥和妻兄,以及其他有急难的亲友。“文革”中他得知一位老友“煤米维艰”,立即寄去20元,“区区仅表心意”,因为这钱“乃私房钱所积,小金库无多也”。 曾有一次,谭其骧跟助手说起螃蟹太贵,想吃也吃不起,助手说,“螃蟹再贵,你想吃总可以买一两只吧。”他还是摇头。原来谭先生家里一起吃饭的人大小9口,单独“开小灶”,他是断然不愿的,但要9个人一起吃,他的确花不起这个钱。由于住房逼仄,书籍资料横向铺展不开,只能往高处层层堆积,习惯于半夜工作的老先生要找啥材料又不愿意麻烦旁人,只能拖着因中风行动不便的身体,颤巍巍踩上小凳子、伸长手臂翻找,还曾为了取书不慎从高处摔下受伤。 在最后的通话后,谭其骧虽然没能亲笔签字,但他的家人还是尊重其遗愿,捐出了老人积攒下的两万元“巨款”。今年,以他名字命名的优秀青年历史地理论著基金已颁至第四届。 学问上严谨老成,谭先生在生活、处世上却有些“生疏”。1982年他去昆明参加《肇域志》整理工作会议,地方上相当重视,开幕那晚专门为他安排了电影招待会。当天下午会议结束后,谭其骧跟老友叙旧忘了时间,赶到影院已是晚上8点,等他在第一排沙发坐定,电影立刻开始了。老先生感叹“还好没有迟到”。边上人提醒:“今天你再晚也不会迟到,你不来,电影是不会放的。”他还奇怪,“有这样的事吗?” 闲暇时,老先生爱看昆剧、京剧,也会看看电视连续剧,可看了总说“没有意思”,有时就在椅子上睡着了。当然也有例外,那时每天播放的日本动画片《聪明的一休》,老人就常看得津津有味。这样的先生,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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