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松:可以看得出来,你在拍片的时候,可以动用其他的表现形式,比如纪录片,包括《红玫瑰白玫瑰》里面也是以字幕的形式呈现的,这个也是很新颖的。为什么会这样? 关锦鹏:我觉得我小时候,撇开邵氏的武打电影,不能不说与性向有关,我记得我看张彻的武打电影的时候,我是被打动的,打动是因为一个男人可以为另外一个男人去死,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我觉得那个时候已经在一个过程去验证我自己的同志的身份,哪怕那个时候是懵懂的,但是我个人觉得一个电影是跟我在交流,高于你只告诉我是一个什么故事,你看到我这个故事,可能看到的是别的东西,某种程度《男生女相》最终只是代表了我的个人观点,《浪淘沙》的导演可能从来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我作为阅读者我有权利这样诠释你带给我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当然性向或者说我个人的sensibility,哪怕我后来一直听到最好的电影是一个互动,不是直接一方面的交流,是双向的,但是我觉得哪怕不懂得很理论化地去说电影应该怎么互动,但是我切身感受到了。 所以我觉得《女人心》可能就稳稳当当说一个故事,但是《地下情》,我就觉得不只说一个故事,到《阮玲玉》《胭脂扣》更是。因为我觉得很快从《地下情》到《胭脂扣》,我有点不甘心去只叙述一个故事,我希望一场戏可以有很多的层次,这个是跟前面或者跟后面有关系。 程青松:这是现代电影最重要的一点,所以说你的电影很现代,因为现代的电影有很多复杂的东西,不是说一个事情告诉大家一个人一个故事一个简单的道理,它是很复杂的东西。其实商业片反而要简单一点,所以你的电影里你自己认为是香港部分,其实大家一看,拿出来,尤其是《有时跳舞》,特别像欧洲电影,但是你不是按照那样去拍的,这个绝对不是商业电影。但是那个电影我觉得可能别的人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关锦鹏:有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他在北京买了一本《十个导演》的书,那时候我还没拍《长恨歌》,他说都清清楚楚把我的作品从《女人心》一直到《蓝宇》都介绍了,但是中间就唯一没有《有时跳舞》。 程青松:我觉得你拍的整个过程,整个把自己内心的东西全部解决了之后,自己最后也到98年拍《愈快乐愈堕落》的时候,都是在表现这个内容,这个电影也很有意思,邱淑贞演的特别像同志电影的发展过程,是一个自我认知的过程,需要透过别的东西来发现,我觉得这个电影就是一个投射的过程。 关锦鹏:我觉得《愈快乐愈堕落》里面曾志伟的角色包括邱淑贞的角色,我觉得都有不同程度的我。凯文用香水,我觉得他更多是被陈九红那个女人吸引,他还是有点不知道往哪边靠,这种阶段,我是有过,就是在挣扎。曾志伟的角色某种程度已经是放开了,我觉得《男生女相》带给我的我觉得某个程度是我电影前后段的一个分水岭,这是对我自己来讲,对观众或者我的朋友来讲不见得那么重要。我觉得哪怕《人在纽约》《地下情》都是朦胧的,哪怕《胭脂扣》,都是一开始两个男人贴得那么紧,梅艳芳异装成男人,我觉得都有这个意识。我觉得《男生女相》之后有一种坦然,那种坦然真正是你既对每个角色,甚至是对你自己的东西有一个距离去看它。让我想到我在拍《男生女相》不是用这个主题的时候,我曾经访问侯孝贤,因为谈到小京,侯孝贤导演给了我八个字,我觉得很受用,我觉得某个程度也是侯导做导演的标杆,就是“既近且远,既远且近”,这是一个好的导演最有激情把你心里自己的故事说出去。我觉得某个程度到你蛮有激情地把你自己的东西说出去的时候,同时有距离看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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