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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在《侦探小说》一文中说，侦探小说“这一文学体裁正在一个杂乱无章的时代里拯救秩序”。谍战小说和侦探小说一道，成为现代最受欢迎的类型小说之二，原因正在于，现代人期盼在混乱中获得秩序。不同者，谍战小说与侦探小说相比，与时代历史、地缘政治以至意识形态纠葛有更密切的关联。学者王炎认为：“时至二战，全面战争（Total War）把国家的政治动员推向新高度，公民身份与政治意识被塑形为一体，牢不可破。而冷战两大阵营对峙，意识形态把世界一分为二，公民意识不仅服务国家利益，还有针锋相对的价值观彼此区隔。”王炎在此背景中理解二战后谍战小说、电影在全球的流行。 虽然间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之一，虽然荷马史诗和《三国演义》等中外古典叙事作品中都不乏谍战因素，如荷马史诗中的木马计、《三国演义》中的反间计等等，但谍战作为一种文学类型，无疑是一种现代的产物。可是在现代谍战文学发展得有声有色、声势浩大之际，偏有人逆向而行，重回古典时代去营构谍战世界，向古谍世界探索且成果斐然的，便有一个海飞，而《昆仑海》正是海飞古谍小说最新的成果。 不妨将古谍小说视为加入谍战元素的武侠小说。武侠小说所动人者，并非只是打打杀杀，而是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所寄托的快意恩仇和侠肝义胆。侠之大者金庸，则将武侠延伸至文化价值和家国大义。江湖世界，为小说提供了最大的自由虚构空间。奇人异事，奇技异能，尽可入之，皆不违和。古谍小说，在武林江湖的背景中，将谍战这一元素最大化。在最大的虚构空间中，进行最高强度的推理设定。此一弛一张间，跌宕起伏、高潮迭起，又步步为营，瞬间反转，于无声处听惊雷。这是很多读者喜爱古谍的原因。 海飞的小说将古谍设置在民族家国大义的主题中，尤重人心的内在冲突和纠葛，由此对读者增添了重要的吸引力。小说中，主人公昆仑一直以为父亲骆问里是个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后来却发现亲生父亲骆问里竟是背叛国家朝廷的坏人。这种“父的坍塌”带来的身份危机和精神冲击，不由使我们想起古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俄狄浦斯王发现老王拉伊俄斯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则是杀父娶母的罪人，悲剧由此诞生。这个悲剧被金庸移植到《天龙八部》的乔峰身上。不过，《昆仑海》虽写昆仑发现父亲真面目的精神痛苦，但关键不在书写悲剧，而在书写人性的深度和英雄的回归。海飞赋予骆问里的背叛以充分的可理解性，也以其最终悲壮的死完成自我救赎，完成了更高的英雄性书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