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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禹风《深处》浅析

http://www.newdu.com 2024-01-04 《北京文学》 何同彬 参加讨论

    

“潜水”是禹风迷恋的一项运动,其专业性和上瘾的程度,在中国作家中大概是绝无仅有的。通过国界、空间上反复的跨越、沉浮、往返,那些来自潜水经历的特殊质地的生命经验、人性体验,逐渐成为了禹风小说创作念兹在兹的母题,为此他写下了数量众多的中短篇小说,也包括长篇小说《潜》。对于一个小说家而言,“潜水”叙事到底意味着什么?禹风有过解释:“在海底,给潜水者最大的惊讶是人心对陆地的短暂放弃。我们从庸常人生中解脱,略带嫌弃地反观家园:得不算得,失不像失;人间得失,忽如波纹般不确定。”

潜入海底的“深处”,是一种离开、一种弃绝,更是一种逃逸,这赋予了主体脱离日常秩序、重构生命感受、实现想象性的个体自由的绝佳机会,由此也就得以生成德勒兹意义上的“逃逸的文学”:“离开、逃逸,都是在绘制线路。如劳伦斯所言,文学的最高目标就是‘离开、离开、逃逸……越过一道地平线进入另一种生命……于是麦尔维尔发现他来到了太平洋的腹地。的确是跨越了一道地平线’。逃逸线是一种解域化。”在这条逃逸线上,留下了很多作家绘制的“逃逸”线路,凸显出现代主体遭遇的存在困境,也彰显了文学反抗者们勇敢而坚决的“冒险”。禹风的潜水题材写作就是从这条逃逸线上延伸出来的,集中表达了他对于当代社会在欲望、情感、伦理等方面存在的病相、症候的揭示和反思。

禹风的小说从背景、场景到语言、叙事,经常都弥漫着一种若隐若现的游离于现实之外的气息,或者说是一种非现实的现实性——犹如他职业写作的身份设定。包括他那些有着明显的地方性色彩的写作,往往有着明显的东南亚背景的潜水题材的写作就更是如此。以这篇新作《深处》为例,开篇的丘陵、古塔、水坑,乃至唐唐的工作、赵蝌蚪的做派,跟那张所谓的“上海图书馆读者证”标记出的中国现实之间,形成显而易见的悖谬、裂痕。并不是禹风刻意要在作品中置入异域或者西方的风格化属性,也不是他刻意要模仿某种先锋派写作的做派,而是基于他与生俱来的、日益强烈的那种脱序、逃逸的冲动,使之努力构筑一个米兰·昆德拉意义上的“小说社会”,避免作品陷溺于庸俗现实主义标榜的“中国现实”“当代社会”的拘囿。一如他迷恋潜水,禹风从生活到写作都一直钟情于某种漫游和逃逸的状态,钟情于创造并反复体验一种巴塔耶意义上的“内在经验”:“我进入意想不到之境,看到了眼睛未曾看到之物。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陶醉的了,笑与理性、恐怖与光明得以相互渗透……它完全不是我已知的东西,它能进入我的狂热之中。像一种绝妙的疯狂,死亡不停地打开或关闭着可能之物的大门。在这个迷宫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迷失,陷入狂喜,也可以随心所欲地辨清路径,以智性手段规划一条准确的路线。”

“我潜为我思,我思故我在”,唐唐的这种形而上学的内在经验、潜水体验,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潜水的主旨,也是《深处》的主题。不过这还不是全部,《深处》应该说是禹风在逃逸线上的一种“反顾”,一次向着比“深处”更“深”方向的叩问和探询。

熟悉吕克·贝松的电影《碧海蓝天》(Le Grand Bleu)的读者,会在《深处》中找到两者非常多的显在的相似性,或者说是某种跨越时空、语境的对话和呼应,都能看出禹风有意识地通过一种深度互文的方式,沿着《碧海蓝天》的方向发出德勒兹之问:“人们怎么才能避免逃逸线的生成,变成一种简单直接的自我毁灭行为?”

电影结尾,杰克决绝地离开哭泣的、有孕在身的乔安娜,潜入海洋深处,与他梦寐以求的海豚结伴遨游,“进入另一种生命”,这一选择毋庸置疑,也意味着一种人间的“直接的自我毁灭”。而禹风在《深处》的结尾故意让唐唐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变得“游移”起来:当唐唐在隐约的光线里看到那条真正的美人鱼,并与她畅饮美酒,自由地游来游去的时候,小说并没有结束,而是陡然一转,唐唐“恍然大悟”:“自己将长眠在大水坑里,长眠于自己的迷梦中。”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儿,求生欲开始猛烈滋生。咬到备用呼吸器的那一瞬,唐唐觉得“一股人间的清甜涌入焦灼的肺部。田野上所有的花朵都绽开,天空中太阳月亮和星辰全都熠熠闪光……”《深处》与《碧海蓝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最后的”潜水者在反顾中重新“发明”了这“熠熠闪光”的人间。

所以,禹风也许以“娜拉走后怎样”的句式在内心里追问:唐唐死后怎样?这样的自我毁灭意味着什么?如此,逃逸线上的禹风或者《深处》再次启程,重新发问:“如何逃出黑洞,而不在其深处徘徊不前,什么样的粒子逃出了黑洞?如何完全打碎我们的爱情,从而最终变得能够去爱?如何变得不可察觉?”(德勒兹《逃逸的文学》)

在黑洞的“深处”徘徊不是目的,“能够去爱”才是目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后唐唐那么眷恋和赞美“人间”,因为唯有人间能够让他继续掌握爱的能力。我们很清楚,那种在逃逸线上选择“直接的自我毁灭”的方式(类似的文学作品数不胜数),显然早已经“再程式化”和“再辖域化”。也许我们更需要的不是简单的“不爱”,而是如何在自我的“深处”学习重新去爱的能力。

在他今年的另一部新作《漫游者》中,禹风曾发出这样的慨叹:“明明拥有青春,我们总是怎么做都做不好”,“我们越在乎,便越失败;我们有些事想不通,心里那么明白地生疑,无论如何却得不到答案;我们爱过,并不舒畅;我们痛彻心扉,感觉失去了人生的珍宝,但不理解为什么……”《深处》同样陷入了这样的一种青年人的自我怀疑,唐唐重返人间,这样的选择其实不免“狼狈”和“尴尬”,恢复平静后他仍旧会痛苦,会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做不好”。也许“漫游者”会这样劝慰他:“我们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摆脱自己的期待。”

《深处》与《漫游者》有一样的叙事结果:“给年轻人一个‘不体面’的理由。”对于读者们,《深处》不可能提供任何“答案”,提供的只能是更深的困惑、更复杂的困境。追问仍然会继续发生:我们的“深处”在哪里?我们如何拥有它、摆脱它?回答也许只能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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