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浙江年轻的小说家，叶临之先生的作品我读得不多，但印象不错。叶临之先生与我交往近十年，其基本的生活轨迹都是在大学里度过，也当过国外的访问学者。其小说作品思想深遂，境界宽广，结局独辟奚径，令人回味。最近读其中篇小说《海边的中国客人》，犹为震撼。 故事的发生地是后苏联时代的比什凯克，两个中国人程华与沉河竟然在一次艺术品博览会上相遇。他们原本是师生关系，因为共同爱好瓷器研究，事隔多年以后仍然相互有着深刻的印象。在异国的同一座城里相遇，同一座城里生活，必然会发生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的沉河受程华的委托，去寻找程华前女友叶莲娜及他们女儿的下落。沉河费了一点点力，找到母女俩，发现她们的生活比较艰难。 随着沉河的深入了解，叶莲娜仍然对程华一往情深，虽然叶莲娜不是中国人，但有着中国少女般的羞涩。叶莲娜在见到程华后表现出少有的冷漠，为了女儿海涅，她放下架子，要求程华关照其女儿女婿。程华几乎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女儿。叶莲娜为了避开程华，搬离了原来的居住之地。而作为程华的干女儿的程程，因为得不到财产而悄然离去。虽然程华找到了自己的前女友与亲生女儿，也在女儿与女婿的照顾下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但最终还是在医院中与这个他曾经奋斗与留恋的世界告别。亲眼目睹程华一家人的悲欢离合之后，沉河知道海涅在幼儿时就已经夭折，陪程华到最后的那个女人是叶莲娜姐姐的女儿。他忽然觉得，在外漂泊的中国人就像当地冰河里的狗鱼，四处奔跑，仍然要回到自己命运的轨道。在故事的最后，他要远游，以便缓解自己沉闷的心。 这篇小说成功地塑造了程华这个在外漂泊的生意人。他一生阅女无数，却忘不了对他一往情深的叶莲娜。身边的美女程程虽然也对他非常好，他在自以为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义无反顾地把财产给了她。他有中国人的传统精神，尽管风流，他仍然深爱着他的前女友。生意人的狡诈与中国人的忠诚在他身上得到了有机的融合。他尊重师生之间的情谊，也懂得爱惜自己女儿，但他对于程程的情感却是另一番味道。这篇小说对于程华命运的刻画明显带有中国传统思想的那种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烙印。程华因为生性风流，所以他最终还是毁在女人手里。小说中描写他的篇幅不是很多，但他却是贯穿主线的重要人物。 小说的另一主人公就是叶莲娜。当初不顾父母的反对一心要跟着程华，一心要生下彼此结晶，最后却惨遭抛弃。她从内心恨过程华，但程华一出现，她又旧情复发。她不想见程华，为了养女，却又不得不求助于他。当然，她之所以不愿说出海涅夭折的事情，也许是带有一种报复的心理。在她简单的一生中，命运的轨道又带她回到了情人的身边。她没有以往的轰轰烈烈，轻轻地隐藏于闹市之中。 作为两个主人公之间的枢纽，沉河的出现显得顺其自然，既是程华的学生，又是其朋友，更是其在异国他乡的老乡。这个人物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实际上是他的存在把整个故事隐藏的部分都给带出来。他既尊重老师，又精心为顾客服务，在整个事件中充满了好奇心和同情心。小说中提到的鳟鱼或许是对他人生的最好诠释。作者花大量的笔墨去描写他，无疑是为了更好地体现这个世界很多真实的浅陋一面。 小说中另两个女性——程程与柳齐娅——则为了自身的利益，失去了个人的尊严。一个是干女儿，一个是假女儿，她们的目的很明显：为了榨取程华身上的钱。这两个形象也把部分人丑陋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程程最后也获得了珍贵的礼物，作者这样安排，显然是不希望她们步叶莲娜的后尘。 作者将人物安排得非常巧妙，在时代的大背景中既有典型性，又有特殊性。特别是细节描写对人物性格的刻画起到很大作用。如，沉河在叶莲娜面前拿出那张黑白照片时，叶莲娜微妙的反应韵味十足，这个细节显然是作者反复揣摩过的。 小说的情节安排也水到渠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中，两个原本非常熟悉的人邂逅了。在充满异国风情的城市中，他们从相识又到陌生。整个故事巧妙地沿着命运的轨道，把六个关键人物紧紧地联结在一起。由此可见，作者对于小说技巧的运用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小说主线清晰明朗，叙述的顺序也是简单之致。 小说对于环境的刻画也是非常到位的。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青年作家能够如此细致地把俄罗斯地方特色写出来，可见作家在这篇小说前期的准备工作中是下了很大苦功的。酒吧的描写，艺术品展览馆的描写，河边环境的描写……仿佛带领读者走进一个真实的俄罗斯世界。加上人物逼真的刻画，你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的异国世界之中。 当然，个人认为作品也有一点值得斟酌。就是第一部分的情节显得有点唐突，艺术品博览会上的相遇衔接得不是很顺。在人物的品质上面，所有的人物都不是很阳光，给人的感觉有点沉郁。这或许是作者独到的安排。 瑕不掩瑜，一颗年轻的新星正在浙江大地上冉冉升起。相信叶临之的命运轨道会越来越宽广，浙江小说的前程无比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