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评论 > 作品评论 >

刘思诚:短篇小说——冷遇与自由的协奏

http://www.newdu.com 2023-07-17 《长城》 刘思诚 参加讨论

    


    从汉语字面理解,短篇小说与中长篇小说的差别在于篇幅长度。多长算是长,多短算是短?就韵文类而言,最长的莫过于史诗,最短的大概要数谚语。史诗属于超级文类,其重要性自不用说。长度另一端的谚语也具有重要的艺术特性和社会功能,其流传之广、说理之浅白犀利也可被视为维系民族精神的符号。至少在先秦时期谚语就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集中表达,是具有权威性的文体。①可见,长短不是影响某一体裁重要性的决定因素,它们殊途同归,在自身体裁之下都具备创造最优秀作品的条件。
    从英文词汇出发,长篇小说是novel,中篇小说是novelette,而短篇小说是short story,与中长篇小说的说法词根不同。这说明除了篇幅的长短,短篇小说与中长篇小说相比理应有自己的体裁特征,而短篇小说本质的秘密就隐藏在它的体裁形式之中。一般来说,长篇在容量上要更为庞大,便于表现时代变迁、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等宏大主题;短篇限于篇幅不擅于呈现此类思想主题。然而,从时空的角度,单纯的长短或大小只有一般性的意义,而非绝对意义或全部意义。因为我们可以轻易地发现大空间可以一览无余,小空间可以层峦叠嶂,交错出无限遐想;长时段可以万年不变,短时段可以日新月异,一个夜晚的梦可以包藏宇宙。以民间文学或网络文学作为旁证,我们就可以很直白地看出,“长”可以是一种程式,再复杂的情节可以归为一个类型。短篇小说在重要性上不因篇幅短而减轻分量。但是我们也要注意,短篇小说不是中长篇小说的浓缩版,不是致力于压缩长时段叙事的替代品,不能承担“以小见大”的使命,也不一定精壮;它就是短篇,是长一分则伤的形制。
    在现代文学史上,现代白话小说从一开始就带有新的文化精神。什么是新的文化精神?是书面语言、题材内容和艺术形式的全面的反传统精神,是截肢救命的自我革新精神。从1918年第一篇现代白话文小说鲁迅的《狂人日记》到1921年第一部现代白话文小说集郁达夫的《沉沦》,短篇是现代白话文小说首当其冲的形制,是推动新文化运动的重要文体。可以说,现代短篇小说从肇兴之时就天然地熔铸了新的文化精神,并引领新的文化精神,是语言格式、思想题材与体裁形式创新的先锋,并且在创作之初就来到了较为圆熟的高度。因此,拒绝任何维度的自我重复是短篇小说的初心和应有之义。
    二
    2021年,伴随“内卷”一词登上热搜,我们恍然原来自身的焦虑可能是社会性的、时代性的。内卷所带来的低价值感和无效焦虑早已不知不觉地渗入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社会、学校乃至于家庭涌入了太多的压力,现代人的精神困境越来越大已是不争的事实。近期“孔乙己的长衫”又登上网络热搜,可见鲁迅的短篇小说在今天仍然能够说出我们的痛楚,可以最直接地反映现代人的精神之困。在过去,当人们遭遇精神上的困惑,物质上的匮乏本是最触手可及的答案。而当物质变得充足,人们探求自身精神困惑原因的时候反而像对上了一道铜墙铁壁。人们无功而返之后本有一种可能的路径是向内自省。而在这个信息化时代,我们周围有太多的声音,即使独自在家,也会在不经意间被吸入网络,自觉或不自觉地接收外界的海量参考答案。毫无疑问,向外求解要比向内自省便利得多,有无数个答案,每一刻似乎都宣示着答案,每一刻似乎都有找到答案的释然。可事实上,我们却掉进越看越迷茫的困境,停不下来的向外看挤占了向内看的时间和精力。静不下心的我们在向外看之余,又产生了新的焦虑,探求精神困惑之因变得徒然。
    在今天的时代,写短篇小说就是一种态度,就是静心,就是向内看。同时,在今天的时代,阅读短篇小说也是一种态度。在读图时代、视频时代,读文看似是一种“舍近求远”,也确实是一部分人独有的生活方式,但是客观地说,它不是大众化的生活方式。在“五四”时期,小说没能成为启蒙大众的主流方式;在今天,小说也很难成为启迪、吸引和娱乐大众的主流方式。相比于短篇小说,人手一个手机刷短视频无疑构成了更为大众化的景观社会。小说创作与阅读的式微是不包括网络文学在内的书面文学的整体式微。
    为什么一个视频即使内容索然无味、废话连篇,甚至是机器人配音,也令人不知疲惫、欲罢不能?一是它短,即使无趣,等人们反应过来它也播完了,我们的愤怒不等燃烧就点开了下一个视频;二是它投其所好,智能算法持续推送根据我们兴趣筛选的视频,使我们不得喘息;三是它没有门槛,它褪去了文学的难度,为人们提供可以速食的结论或使人们单纯用于打发时间。当然,我们要认识到,即使沉溺于视频也不必然意味着对文字阅读的抛弃或嫌弃。我们更可以说,诉诸于视觉与听觉的视频时代是口头传统的回归。关于口头传统与书面传统的关系,美国学者约翰·迈尔斯·弗里(John Miles Foley)有一个经典的比喻,他把口头传统的时间压缩为一年,也就是假定人们在1月时开口说话,那么我们大概要到12月中旬时才创造了文字。而在有文字之后,口头传统也并未消失,而是一直伴随着人类文明的进程。②今天的视频产品的流行正是口头传统在信息化时代延续的表现。因此,我们不必用有色眼镜看待视频时代,它需要引导却也根植于民间,是人类在过于漫长的时间里形成的大传统。我们也不必慨叹书面文学的式微,这恰恰提醒我们小说的创作或阅读具有独立性,危与机都始终在于小说的内部,不在于视频时代的泛滥亦或是消解。
    三
    新时期以来,面对长篇小说越写越长的类型化、网络化、地方化、民间化倾向,可以说,短篇小说是精英化表达的自留地。与其苦于短篇小说在追求大众化的过程中遭受的冷遇,不如甘于短篇小说在凸显精英化的过程中幸获的自由。与中长篇小说相比,短篇小说对语言词句的要求更高,甚至接近于诗,它的词句都会被细读,被反复读,被放大到观照全局的成败。
    近年来,短篇小说的写作有着不算震撼却非常扎实的成绩,但我们很难用某个概念将这部分写作统合归纳。这些书写都非常自我,如水漫流,我们很难将其中的部分作家并为一谈,划为一派,更不用说乡土书写、城市书写亦或是民族书写、女性书写、苦难书写这些传统概念。余华曾说:“没有一个作家会为一个流派写作。”③单就某一位作家的写作也很难用一个关键词概括。我们看几个近年出版小说集的名称,就可以看出这些作品漫流的多解性,如班宇的《冬泳》、陈春成的《夜晚的潜水艇》、王梆的《假装在西贡》、薛超伟的《隐语》等。作家们的生活经历不尽相同,但这些作品的表达都极富个性。他们的作品与现实生活若即若离,交织着无常与日常,扎根与悬浮,语言精准又易于晕染,叙事破碎圆融,时而被情绪勒紧,时而随情绪波折。如果说共性,那只能说这些短篇小说的写作在想象力层面是共通的,在真诚层面是共通的,传达着作者对生活史和社会史的追忆、记忆与失忆。当然,以上所列作品与书写当代文学史的意图相去甚远,持续写作的作家涉足短篇小说的不在少数,少数民族作家、域外作家的小说创作也不容忽视。杨义等学者十几年来一直在探讨重绘中国文学地图的重大理论问题,“文学史应该包括汉族也应该包括我们少数民族的文学,55个少数民族的;应该包括‘雅’的,也应该包括‘俗’的;应该包括书面的,也应该包括口传的,我们才能够把文学史还原为一个完整的、有生命过程的多样性形态。”④纳入多民族、雅俗、书面和口传等不同维度,重绘中国文学地图给文学史的书写提出了明确的要求。然而这些还不足够。在今天,跨学科、跨领域、跨文化、跨界已经成为一种明显的趋势。民族交融创造新的文化传统,雅俗界线模糊、彼此参照,书面和口头的形式相互流动和变异,加上信息化技术持续助推,这些都给文学史的书写增加了难度。我们的分类是否构成对文学史真实的另一种消解?客观来说,有难度是好事,难度越大越接近文学本来的面貌。
    近年来短篇小说的写作也给文学史的书写增加了难度。这些短篇小说更多的是在传达一种情绪,我们透过小说文字能够读到色彩、声音、温度、触感等诉诸于感觉的多维元素,能够穿越时空、生死与成败,打通梦境、记忆与现实,体验情绪意义上的真实。在这些写作中,我们看到现代人的精神困境,但这些作品似乎并不急于给出答案,或者压根没有解药,作家们以义无反顾的猜谜姿态投入写作就是答案,就是解药。作家使用直觉性的语言自然能够凝成个体化的写作风格,然而在情绪真实的基础上,我们的当代短篇小说写作似乎需要拓展思想的深刻度。虽然文学从来只负责提出问题,但是理解情绪之余能否真正共情需要思想的力量。今天,短篇小说的冷遇成全了向内看的创作与阅读初心。当然,这些小说是否构成经典还不甚明朗。事实上,短篇小说有比进入文学史更重要的使命,就是对自身文体的自由探索。
    注释:
    ①安德明:《反义谚语:一个探究中国谚语的新视角》,《民间文化论坛》2022年第5期。
    ②朝戈金:《口头传统概说》,《民族艺术》2013年第6期。
    ③余华:《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第56页。
    ④杨义:《口头传统研究与“重绘中国文学地图”——祝贺口头传统研究中心成立》,《文艺争鸣》2004年第1期。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