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诗歌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自古以来,诗歌关乎民心,维系家国,在璀璨的中华传统文化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历史上好诗吟咏,口口相传,留下万千经典。时过境迁,随着快捷、多元、开放的全媒体时代到来,诗歌与现代传媒的融合发展成为当下非常重要的现实。如何借助新媒体传播力提升诗歌的“生产力”和“到达率”,实现诗歌的破圈传播发展,是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当下诗歌写作与传播的现状 今天,网络新媒体抢占了时代的信息高地,五光十色的信息流涌入我们的生活;诗人的写作,被席卷进互联网带来的话语便利和消费狂欢中。每天数以万计的诗歌微信公众号、网址链接、短视频等充斥在诗人的朋友圈中,信息“混战”在各大诗歌群里。有人曾统计,现在网络上每天的新诗产量,相当一部《全唐诗》的数量。诗歌现场,看起来好不热闹!新媒体在诗歌传播上有强大“生产力”,不断参与诗歌写作的集体现场,创造了某种意义上的诗歌“繁荣”景象。 1. 全媒体传播时代的到来 在这个全新而繁复的文化传播语境中,抖音、快手、微信公众号等方式的全民化传播,方便了诗人间、诗人和读者间的沟通交流,让诗人走出印刷品,来到互联网云现场;在与大众的线上互动中,让人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这样就拉近了诗人与读者距离,消解了代沟,在某种程度上扩大了诗歌的传播度和诗人的影响力。 面对新媒体的汹涌大潮一些优秀诗人经营的个人公众号,其影响力逐步扩大。正如青年评论家马号街所说:“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又生活在五湖四海的爱好者,在种种制约下,拉着一杆或几杆枪,长期维系一个公号的运转,其中有一股倔犟、韧劲、野性。”莫言先生也在前不久开通了个人的微信公众号,并写起了诗歌。 随着大众文化短视频时代的到来,诗歌的短视频时代逐渐开始显示端倪。《诗刊》社组织策划了“快来读诗”短视频活动,联合其他短视频媒体进行互动合作,引发诗人大批投入诗歌朗诵类短视频的生产和上传。《中国诗歌网》每日下午三点进行的“每日好诗”视频直播,邀请诗人和评论家互动,其影响力逐渐提升。长江诗歌出版中心开通了公众号的短视频功能,邀请诗人们参与开展“我和我的诗集”主题录制,以短视频形式记录诗人和他的时代。《星星》诗刊也在短视频里推荐优秀的作品和诗人,加强与读者之间的互动交流。此外,凤凰网策划的“春天,送你一首诗”活动,邀请著名诗人出镜,讲述自己和春天的故事,已然成为一个诗歌传播品牌。近期,重庆作协组织拍摄的“重庆派诗人团100部诗人短视频”也在如火如荼进行着。现如今,诗人们拿起手机自拍,录制生活短视频,记录诗意的瞬间,朗诵诗歌的短视频早已成为常态。 2. 泥沙俱下的新媒体诗歌 相对于官方刊物的权威性、主流性和严肃性,披上“民间”马甲的微信诗歌公众号和短视频等也开始活跃起来,表现出灵活多元的个性特征。诸如陈先发、朵渔、刘年等诗人开通的个人微信公众号,不定期发布个人作品,可以说公众号此时相当于自己的诗歌发言人。 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是由“私人”汇集而成的。公共领域是社会秩序基础上共同公开反思的结果,是对社会秩序的自然规律的概括。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微信诗歌公众号、短视频等保留了词语和想象的公共空间,为这些人提供了表达自我的场所,轻松的氛围,并逐渐建立起他们的精神阵地,形成一定的影响力。 传播的新业态催生了诗歌写作的某种新的可能,这是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现场,但也是一个泥沙俱下、群魔共舞的舞台。在网络诗歌向大众敞开的同时,也必然产生辩证法另一面的问题:诗歌质量的良莠不齐与诗歌事件的全民狂欢。一个诗人就是一块阵地,自己就是自己的编辑,让诗歌写作失去了“难度”,也造成了诗歌写作上的某种混乱、浮躁、粗鄙的状况。 “我的地盘我做主”,滋生了“各自为战”和“占山为王”的狭隘和无序的问题,自媒体上诗人自吹自擂、哗众取宠、四处骂战等乱象层出不穷,进入集体狂欢、低级趣味和自我迷醉的歧途。纵观各大诗歌微信群和诗人朋友圈,多少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短视频和段子手,自我包装、低级消费,这样的劣质作品误导了读者和写作者,造成了劣币驱除良币的恶性循环,影响了诗歌的健康生态。加上一些被文化资本裹挟的运作行为,如“机器人小冰写诗”等事件的恶意炒作,让诗歌和诗人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笑话和谈资。 二、诗歌破圈传播的几个可能性路径 “汉语现代诗当下的主要矛盾,是读者日益增长的阅读期待和不稳定的文本质量、不突出的传播效果之间的矛盾”(伯竑桥)。今天,诗歌依靠过去口口相传的原始传播方式,显然已经无法适应多元化的传播需要。好酒也怕巷子深,地老天荒无人识。在笔者看来,如果一首好诗寂寂无名,一首坏诗却家喻户晓,这就是诗人的悲哀,也是传播的不幸。 对于常人看来,诗歌是小众的艺术,诗人是稀有的物种,诗歌写作也不过是小圈子里的自娱自乐和孤芳自赏。为了让自己的文章阅读量有所提升,多少诗人绞尽脑汁四处转发,盯着手机屏幕老眼昏花。今天,仿佛只有诗人还在读诗,诗集也只有在诗人之间互赠,形成了某种悲哀的“闭环传播”。读者大众可能更青睐于心灵鸡汤和段子笑话,对诗歌是避而远之。“经济基础的变化导致了诗歌传播的变化,特别是互联网的渗透介入,使诗歌的文化基因潜移默化产生渐变,当下诗歌传播更需要适应新形势”(赵卫峰)。那么,面临着“后疫情时代”的全新语境,当下诗歌写作如何适应并融合新媒体的发展,实现破圈后高质量传播呢? 1. 坚持内容为王,打造经典诗歌品牌 品牌的塑造和建设对于诗歌传播而言极为重要,尤其在当下新媒体传播语境下,品牌形象对于推动诗歌生态的健康发展作用巨大。近年来推出的一系列诗歌节目、优质诗歌公众号等,在引导力、传播力和品牌力等方面精心策划,实现品牌驱动,提升诗歌到达率。 内容是传播的核心,没有优质的内容,难以建立长久的传播凝聚力。每年新春之际播出的《中国诗词大会》就是一个打造经典品牌,实现高质量传播的案例。该节目通过对古典文化的创新表达,将古人的审美境界、文化品格与当代社会生活方式、思想理念相互融合,让平凡大众的诗意人生展现在世人面前。专业的团队、靓丽的舞美和精彩的内容,广泛的参与性、浓烈的文化性和鲜明的时代性,让节目成功掀起现象级电视节目的新风尚,打造了中国诗词的节目品牌,成为诗歌文化传播的新高地。与此同时,近年来文学纪录片《我的诗篇》《摇摇晃晃的人间》《文学的日常》《文学的故乡》等,也因为高质量文本、专业的团队、精细化制作等,引发了圈粉热潮,形成了叫好叫座的口碑,实现了网络上的破圈传播。 近年来一些刊物推出的诗歌活动如“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十月诗会”“长三角青年诗人改稿会”等也逐渐吸粉,形成品牌效应。长江诗歌出版中心立足精品诗歌传播,连续策划推出多部经典诗集,俨然成为诗歌传播的高地。 当然,对于普通的诗人而言,无法具备打造《中国诗词大会》这样的团队实力,就只能立足写作本身,精选优质内容,优化传播渠道,实现高质量传播。 2. 加强受众分析,实现精准传播 受众的接收程度,决定了诗歌传播的到达率问题。填鸭式教育、大水漫灌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何避免诗歌传播中“对牛弹琴”和“自说自话”的尴尬境遇?这就要分析了解受众需求,进行圈层和心理分析,做到精准传播,实现事半功倍。 2016年,在杭州由一群80后、90后青年诗人组成的诗人团体“诗青年”,策划发起的帮助青年诗人免费出版人生第一本诗集的“陪跑计划”,在1023件作品里经过大众评委和专家评审,帮助萧楚天等五位青年诗人免费出版了人生的第一本诗集,引起了国内诗歌界的关注。80后、90后诗人帮助80后、90后诗人出版诗集,评委也都是清一色的80后、90后诗人,这些都引起了青年诗人内心的共鸣。从征稿、评审到公布,网络上“诗青年陪跑计划”话题搜索量累计7.5万,微信公众号相关文章阅读量篇篇破万。这个活动的成功传播,缘于他们精准地抓住了青年诗人免费出版人生第一本诗集的心理,更以“诗歌写作陪跑”的情怀吸引了广大青年诗人的关注,激发了互联网上各个圈层参与“陪跑”的热情。 《中国诗词大会》自开播以来便圈粉无数,引发全民“诗词热”,除了优质内容和创新表达外,更重要的是抓住了年轻人的群体。时尚元素的充分彰显,更符合年轻人话语表达的新方式,使节目的感染力不断提升,有效拉近了节目与网友之间的距离。 可以说节目找到了新媒体传播路径、主流价值观与受众感受的契合点,提升了年轻受众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向心力。 3. 整合资源,跨平台融合发展 诗歌是小众的艺术,如何通过跨平台“借力”,实现诗歌的融合发展?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尴尬是,一个著名的诗人在诗歌界是如雷贯耳,走到哪里都有一帮文艺青年和拥趸者顶礼膜拜,但是一旦离开了诗歌的圈子,没有读者基础他就会感到自己如此虚弱无力、茫然无措。 近几年来,异军突起的几个诗歌公众号,诸如“为你读诗”“读首诗再睡觉”等精心策划,跨屏融合,率先实现诗歌“走出去”。他们借助明星艺人的传播效应,定期邀请流量嘉宾朗读诗歌,将诗歌阅读、评析和音乐等元素融合推送,实现了传播效应最大化。明星加持、精美页面和优质文本,“为你读诗”几乎每一篇推文都是10万+,让一些专业诗歌刊物都望尘莫及。学会借力影视明星流量和跨屏互动的还有《诗刊》社与央视电影频道、“学习强国”平台、人民日报社新媒体中心、快手等联合推出融媒体直播的“青春诗会”节目。《诗刊》主编李少君介绍说,“‘青春诗会’在多家媒体平台上进行播放,包括微信、微博、电视、网站等,这是一个全媒体时代的尝试”。此外,诗歌和民谣、绘画、书法等领域的融合发展也成效显著,如“诗歌遇见民谣”等活动,借助多平台多形式的展示,以别开生面的形式展现在大众面前,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新媒体语境下,单一平台阅读和传播的方式显然已经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从纸质文本到微信公众号,从“H5页面”再到短视频,诗歌传播方式的改变,打破诗歌“小众”的传统印象,拉近了诗人与读者的距离,形成了新的诗歌传播业态。 4. 贴近火热生活,面向人民大众 帕斯捷尔纳克说:“诗歌无须到天上去寻找,而要善于弯腰,诗歌在草地上。”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性进程中,诗人的笔如何回应时代之问?现实状况是诗歌作品常常被束之高阁,很少有引发全民关注和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作品,这不能不说是诗歌写作和传播的一个遗憾。 诗人穆旦当年说到写诗的经验,他说“我们应该跟奥登一样,把自己的经验扩大到这个时代的经验上面去,才能写出关于这个时代的诗歌”。当下我们经历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为文学创作提供着取之不尽的题材、生动壮阔的想象力和源源不断的激情。近年来从互联网走出来的如郑小琼、许立志、老井、陈年喜、张二棍、李松山等诗人,无不是用诗歌写出了火热的生活和真实的人生,记录了时代里普通人的动人故事,引起了大众的共鸣。这些被学界和大众以某种心态冠之以“打工诗人”“草根诗人”“放羊诗人”等称号的诗人,至少给诗歌写作添了一杯醋、加了一把盐,让写作有了烟火和痛感。为什么至今我们仍对“我某个机台上打磨生活,涌动如潮汐的/未来,我收集着的爱,恨,青春,忧伤/正被流水线编排”(郑小琼)和“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许立志)这样文字的感动?就是因为这样的文字里有血有肉,有人间烟火,有每一个大众的真实倒影。 再比如,纪录片《我的诗篇》是近年来聚焦我国农民工群体的现实题材纪录片。他们游走在乡村与城市空间之中,产生情感归属的割裂,反映时代的痛点,引发大众的关切。即使是阵容强大的《中国诗词大会》,也是本着“开门办大会”的原则,创新互动模式,升级沉浸体验,让中华古典诗词之美深层抵达“诗入寻常百姓家”的传播效果。如果我们的写作能把个人的诗歌美学、理想追求同国家的前途命运紧密结合起来,让我们的笔下有炊烟袅袅、大河奔涌,诗人岂会感到“寂寞是多么的无敌?”当然,除了新媒体平台的跨界传播,地方诗群和标杆诗人等在诗歌的传播中也依然会发挥着辐射力的作用。一个诗群和一个诗人本身就是一面诗歌的旗帜,对于凝聚诗人、推动地方诗歌的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三、让汉语说话:回归诗歌写作的初心 诗人沈苇在《云时代需要一种云下的凝神虚静》中写到,“云时代是一个高度便捷 、高度现象化的时代。新媒介的诞生,对于诗歌传播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革命。自媒、融媒、跨界等等,改变了文学既往的景观呈现和生态结构。当然,新媒介不是对传统的彻底颠覆,纸媒与网媒构成我们的云下和云上,这种传播方式多元混融、共存的状况,会一直持续下去。”面对新媒体传播的大潮,诗歌不可避免地被挟裹其中,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能积极应对、努力融合,写作高质量的文本引领诗破跨圈传播。 推动诗歌在全媒体时代的融合传播,我们不能舍本求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必须紧紧抓住诗歌的文本质量这个魂和纲。 在网络乱象的席卷下,有些诗人逐渐丧失了诗人的人格和诗歌的精神,诗人和诗歌被挟裹在五光十色的电子噪音和消费泡沫中,在一场场狂欢之后逐渐枯萎。一个真正的写作者,一定是永远埋首于自己的内心深处,并不断开掘汲取大地的泉水,谦卑真诚地写作,让汉语说话和发声,引领全媒体传播下的诗歌写作。如诗人欧阳江河所说,“或许保持小众是诗歌最好的状态”。真正的写作者永远都是为本心而写,是一种本身的“生理需求”,而不是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知”,即使成名了,那也会是臭名和骂名。 时代车轮滚滚向前,写作的载体总是在不断变化的,诗人要有求变之心,紧跟时代步伐,拥抱新鲜事物,努力革故鼎新,引领诗歌高质量传播,推动中国诗歌走向新的可能。同时,诗人还要守得住初心,耐得住寂寞,因为传播载体随时会更新换代,但是写作是精神守恒的,它最终要彰显和抵达的依然是人性和爱,最终还是用文本来说话。 【作者简介:卢山,1987年生于安徽宿州,文学硕士,新疆兵团第一师阿拉尔市作协主席。有作品在《诗刊》《北京文学》《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等刊物发表。出版诗集《三十岁》《湖山的礼物》《宝石山居图》,主编(合作)《新湖畔诗选》《野火诗丛》《江南风度:21世纪杭嘉湖诗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