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陈鹏 《夜鼠》 “90后” 90后有问题?什么问题? 这些年,进出大益文学院的90后不少,有应届毕业的,有经验稀缺的,有中途转行的……你可以想见,我这儿跟所有90后扎堆的公司差不离:一拍即合者太少,走掉的比留下的更多。原因复杂,要么不适应,要么没感觉。也许,所谓文学人生和想象的差距太大吧。当然,每走一个人我都挺难受的,我比谁都希望他们稳下来,安定下来,尤其你苦口婆心寄予厚望的孩子说走就走了,毫不客气,不讲感情,你真是欲哭无泪……后来我想,一定是我的问题,也许我苛刻的要求和他们到手的薪水实在不匹配,也许我们的工作环境让他们每过一天都煎熬不已,也许,我们挂在嘴上的伟大经典跟他们理解的经典差别太大了…… 《夜鼠》的故事多少是真的——一个来自云南地州的小子,为文学院公号写了不少“佳作”,后来被查出不少篇什涉嫌“抄袭”,可他说,他从不抄袭,每篇文章都是原创;面对查重50%以上数据,他说,引用嘛,怎么可能是抄袭?你们,你,院长,怎么能如此粗暴地判定我是抄袭?……这起事件的处理非常极端,在此不赘,但我和当事人显然都受了伤害,我本人也远远没有小说里的“陈鹏”那么温情宽容,更没有两代人:70后90后之间可能达成的理解坐下来聊一聊是否有解决的办法;对此的反思促使我写了这部小说,我忽然希望通过“自我虚构”(把自己写进小说,让自己进入虚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是我喜欢的套路,也是未来我还将坚持的方法)的方式感知他们,贴近他们,站在90后的立场上打量他们也审视自己,审视一下这个也许已经老掉的垮掉的世界。是啊,我太知道70后怎么回事了,我们和60后没有太大区别,我们被道德、规则捆得紧紧的,因为这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东西,就是我们成其为我们的东西;90后呢?我了解吗?真的了解?刻板印象是他们通常不会考虑太多,年龄是其一,缺乏对规则的根本认识是其二吧。可谁年轻的时候不任性呢?谁又没年轻过呢?麻烦的是,当一个70后面对一个他眼中的绝对的逾矩者,他早就忘了自己年轻的样子,再也不会体谅年轻的任性、冲动和缺陷了,他只认自己参与制订并一心服从的规则,因为它们被证实是“对的”,是“非此不可”的。 当年,我的选择就是“非此不可”。 令我困惑的是,那小子坚称自己没有抄袭的勇气和自信到底来自哪里? 是我们的道德观、价值观业已崩塌(说一套做一套),90后早已不在乎?还是,他们像我们一样,认定他们做的也是“非此不可”? 一旦工作的目的仅为糊口,很多事情也许能找到无数个圆场的理由;可事情又没那么简单,小说后半部分,你会发现一个90后在乎的不仅仅是生计,而是,他也在呵护“理想”——男主李特的理想很明确,将来自食其力、老死山林。相比之下,职场之残酷、叔本华之烂熟不过是暂且之“术”,为理想活着才是终极之“道”,所以“坏了规矩”也许只是你们70后的妄念罢啦,而且是俗不可耐的妄念。 但绝大部分90后哪来李特的理想啊,他们赤手空拳闯进某个大城市还是要打拼的,要交房租,要谈恋爱,要结婚生子,要买车买房,一系列生活难题像疯狗一样追在身后。他们的理想和70后们60后们没有本质区别:好好活着,有个好职位,有份好薪水。那么问题来了,面对手无寸铁的90后,我们究竟是死守规则,还是想办法稍作变通先帮他们活下去,挺下去?如果不是大是大非关乎生死,规则的意义是为他们好,还是毫不留情地干掉他们?不,多年以后,我越来越不相信非黑即白的判断了,我开始追问,70后90后到底是怒目而视的敌人,还是可以握手拥抱的朋友? 70后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小说男主“陈鹏”的昆明童年是打开这个70后的成长钥匙,只有在特定的人情世故之下,才会有我们这样的70后。问题又来了,今天的90后们体验的人情世故是不是太少了?掌权的70后们,我们到底给了90后多少馈赠?难道,仅仅是一份可怜的薪水? “陈鹏”对待李特和小马的双标,岂非也是妥协之一种? 小说没有答案。我只想写出70后和90后的某种真实。理解、改变、包容是解决问题的途径吗?答案不言而喻:70后“陈鹏”手下这些90后们如果都按照他的意愿,活成他想要的样子,将是多么无聊无耻的事情啊。再说,世界究其如此,“每一片雪花都不是无辜的”,70后们同样难辞其咎;凭什么,当你质疑了90后的道德与原则之后,你的道德和原则就不应被质疑?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冲你大喊一声:70后啊,你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也许,每个人都出了问题。 耶稣教导我们说,爱人如己。 这又绝非70后90后的事儿了。 就此打住。 陈鹏,1975年生于昆明,国家二级足球运动员,小说家,曾获十月文学奖,湄公河国际文学奖,华语青年作家奖提名奖,云南文艺一等奖等多种奖项。出版长篇小说《刀》、中篇小说选《绝杀》《去年冬天》《向死之先》,足球短篇小说集《谁不热爱保罗·斯科尔斯》等。现任昆明作家协会主席。大益文学院院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