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旅行是地理意义的扩大和身体经验的延展,它让人类感叹自身时空有限性的同时,能够看到更多的可能性与多样性,让我们不至于狭隘地生活在“此在”与“此刻”,只看到一种单调性,看到人类自身在线性的时间损耗中沉溺于价值迷失与意义失序,因此在不稳定的现代世界里我们拥有了一份面对未来的笃定,我们可以敞开胸怀拥抱陌生的“远方”。所以,我们可以自信而骄傲地“在宽阔的世界里,做一个不狭隘的人”(许知远语)。这是笔者在阅读《旅行,与世界对话——李镇西观国外教育》后的真实感受。这次李镇西老师将自己已有的经验“悬置”,将自己的写作笔触放置在更为宽泛意义的世界对象上,它的地理单元不再仅限于中国,而是横跨欧亚,游走中西,但地理范围的扩大并没有降低他思考的厚度和精确性。 “他者经验”——作为一种观察视角 这本书与其说是一本教育观察之书,不如说是一本人文行走之书。众所周知,自然个体总是受限于时间和空间的经验范围,著名美国批评家李普曼据此甚至提出“拟态环境”来表明人们对自然真实物的有限性接触,即人们的经验和认知很多都是经由现代传媒而发生联结。而这一论断与布尔斯廷认为的“现代美国人无法直接体验‘现实’,反而喜欢‘伪事件’,旅游就是最好的例子”如出一辙。诚然,我们必须要承认,现代人得益于公共交通的发达和传媒业的视觉性呈现,以此实现认知经验的地理性跨越,人们拥有了对更多“诗与远方”的期待,从而真正实现前工业社会人们未曾涉足或者涉足范围有限的旅游。本书中李镇西的地理跨越不正是经验超越和经由旅游繁殖经验的体现吗? 李镇西以一个教育人的眼光体察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等国的教育,重新对教育的本质展开一次探访,其中既有受邀参加会议、发表演讲,又有参观学习、访问探寻。相对于自身的教育经验而言,他国的教育寻访成为一种“他者”的例证,无疑,这样的经验是一种个体、私人的,但同时又是丰富而饱满的。“他者”的意义是通过观察他国的经验,从而更好地确认自身的文化身份。 《旅行,与世界对话——李镇西观国外教育》 李镇西 著 漓江出版社 “游客凝视”——身份确证的文化实践 英国学者约翰·厄里和乔纳斯·拉森所著的《游客的凝视》(第三版)是当代阐释旅游文化的理论架构和现实意义的经典读本。他们提出“人类是通过差异性来建构旅游凝视的”,正因为这些差异性而吸引人们“亲临现场凝视”,从而“有限度地摆脱例行事务和日常活动”,在此前提下人们会“预期自己能从中获得极大的快乐”,而这种“预期”也同样早早经由电影、电视、文学杂志等大众媒介“一再强化、建构游客凝视”。因此不难看出,当李镇西沉溺于澳大利亚的云烟萦绕、山峦起伏、瀑布飞流、深海珊瑚时,当他流连拜伦湾的日出、邂逅麦夸里港的日落,用绝美的笔触惊叹于澳大利亚的“天空之蓝”、醉心于库兰达热带雨林的苍莽之时,他已经扩展了自身对于美的感知,获得了美学经验上的存在意义。正如布罗茨基在198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曾提出的那样:“个人的美学经验愈丰富,他的趣味愈坚定,他的道德选择就愈准确,他也就愈自由。” 李镇西在旅游的过程中,伴随着一种人生经验的扩展,而这种“扩展”本身的意义首先是它充实了自己的生活,它应该是也必须是生活可能性的选择,同样也象征着旅游的“民主化”,即面对现实生活,它拥有一种支配的主体性。当然,在消费语境的社会环境中,它也必然代表着社会地位的象征,正如《游客的凝视》一书中所述:……19世纪下半叶,欧洲地区兴起火车旅游的风潮,平民百姓皆可搭乘火车外出度假,所以要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不再是看他有没有能力出门旅游,而是看他来自什么阶级。所以,当我们在阅读李镇西的旅行文字时,那种经由媒介传达的最初印象同时又能够展现他的知识分子阶层意识的文字总是能映入眼帘:“我以前通过《辛德勒的名单》《美丽人生》《穿条纹睡衣的男孩》等经典电影,已经比较形象地感受到了纳粹德国建立的集中营的残忍与恐怖,但这次身临其境,心灵所受到的震撼还是超过了预想。”以此表明李镇西是一个美学经验丰富、趣味坚定并不断在旅行中用“游客凝视”进行文化实践的教育人。 “意义增殖”——找寻教育的经典性内涵 在本书中李镇西借由在俄罗斯参加苏霍姆林斯基百年诞辰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再度确证教育的经典性内涵,并通过阅读苏霍姆林斯基向人们传递一个朴实、真挚但又须时时提醒的经典性意义:“教育,首先是人学,人是最高价值。”李镇西提醒人们要时刻警惕今天对所谓“互联网+教育”的过度提倡及其内在的“对人的价值的贬损”和“对人的意义的抽空”。我们要时刻拥有儿童立场,像陶行知所言之“真教育是心心相印的活动”,雅斯贝尔斯所言之“教育,是关于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性知识和认识的堆积”。故而,从某种意义而言,李镇西的写作和观察可以认定为“观念的修正”或是“意义的增殖”。在此过程中,人们通过阅读教育的经典性文本去指导自身的教育实践,革新陈旧的观念,走向真正的教育理想之境。 教育是一个宽泛的话题,或者是一种人类共通的经验,我们都曾是或正是“受教育者”,但也许我们是“单一”的,在复杂的教育制度、教育模式、教育形态中,我们的经验范围兴许是意识形态的“框架”。它兴许是我们成为一个“清醒的现代人”的障碍。因此,当我们阅读李镇西的国外教育观察时,便拥有了一种反身性价值。它破除了我们看待“不同”的藩篱,让异质性“缝合”进我们固有的知识系统,实现知识再生产的循环。它调整、修整我们狭隘经验中的观念世界,提升我们看待世界的“观念的水位”。而更为重要的是,李镇西的教育思考和对人文历史的省察像是一种镜像式的存在,使我们思考“意义”本身的价值,从而达到“意义的增殖”。 (作者单位系浙江师范大学文传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