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房间如同“雪洞”,她将自己雪藏。真是毅然决裂的一个女子,即使年迈,她仍是往昔岁月里的临水照花人。 曾写过一篇文字,我说:孽缘也是缘……老常让他的一位朋友读了,没想到他竟红了眼睛,言道:说这话的人应该是走出来了。 后来,老常转告给我。我很吃惊。我敬佩他的聪慧,也对他正在经历的有些好奇。我并无指望有人从中读出了什么,或许在冥冥之中走过同一条路吧。 话说回来,回到《小团圆》,这本小说里并无太多温情,因此那一刻无比珍贵。甚至总有冷冷的寒意,飘拂,或席卷。如迈克所说:一翻开就叫人魂飞魄散,一面读一面手心冒汗,如同堕入不见底的梦魇。很少有作家肯这样暴露自己的冷和残酷,不稀罕任何体谅,更不屑廉价的同情。 其实,若干年前胡兰成早说过类似的话:“她从来不悲天悯人,不同情谁,慈悲布施她全无……她决不迎合你,你要迎合她更休想……”只不过,这一次她是对自己“下手”了。 我觉得,即使如此这些仍是表象——纵使深处,当有更深。 ——更深的地方,应该是隐而未发的存在,比“哀而不伤”更为深幽的却是——于时间无涯的旷野中,莽莽苍苍的背景。 ——如果我通常同的字是“荒凉”,那时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引自《传奇再版的话》1933年9月14日) ——逝前三年,也就是1992年2月,张爱玲立下遗嘱:……骨灰撒到任何空旷的荒野。 相隔59年的对照和映衬,是一语成谶的格局——让我感到难受的荒野,而是她说的——任何。 她留下一个苍凉的手势,转身,达成心愿。半个多世纪中,丝毫无改的本色,从纸上,到身后——如一抔细沙,淡淡吹过。 聚沙成城,亿万的沙粒因缘际会,却也抵挡不过一句低微的谶语——玄奘说:沙责流漫,聚散随风。 最终,幻灭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呢?尘沙渐起,风动,心亦动。 尘,和谶,牵手远去。 (责任编辑:admin) |